二零一七年一月五日，江口沉银考古挖掘工作正式开始。河道的水被抽干，沉淀在河床上的鹅卵石被清空，传说中沉没千年的宝藏，终于袒露于赤阳之下，接受着世间所有的灼灼目光。

我有幸在四川博物院目睹传说的真容。

所见最多的便是那一大块一大块的比拳头还大的银锭和金锭。在展柜的柔光中，这些银锭、金锭也丝毫不收敛它们富贵的模样，只往那里一躺，叫人除了“钱”便再也体会不出别的更为高雅的想法。

我虽不是什么文物专家，但价值连城的文物也是看过的，对于这些文物第一眼便是赞叹，然后会细细地欣赏，就算是个门外汉，也是能获得一两处的审美体验。可对于眼前的钱坨子，我的脑子里只有“钱”这样的庸俗想法，虽说在这些银锭上也有刻字，或许反映了当时的背景，但无论怎么看，我也不能感受到任何审美价值。

我对这些钱坨子失了兴趣，于是去看了其他的出土文物。最吸引我的便是那些金质或银质的耳环。常年在水底，受水流冲击和泥沙石子的压迫，这些耳环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形，有的可能还失去了点缀在上的装饰用的珍珠宝石。然而我依然能想象出这些耳环生前是怎样的美丽。

但是张献忠一个男人，为何会有这么多女人的东西呢？答案只有一个——抢。张献忠的部队是农民起义军，没有收入来源，更不可能有朝廷供应军饷。要维持如此庞大的军队的日常开支和军饷发放，张献忠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抢。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女人的饰品，只要有货币价值就洗劫一空。

在张献忠的众多宝物中，金封册无疑是最珍贵的文物，无论是从本身的黄金价值还是文化价值来看。然而它到底还是随着张献忠的失败而沉入江底。

张献忠所有的一切都沉没在了江底，哪怕过了千百年的时光，这所有的宝物重见天日，他的一切也依然沉没在鹅卵石之下。

金银锭是财富的象征。张献忠在世之时，大肆掠财，无论富贵甲胄还是贫民百姓全都逃不过他的抢夺。可笑的事，张献忠是顶着“农民领袖军”的称号为虎作伥的。他所行之事，为的不是农民，为的尽是着金银财宝。可这数不胜数的金银财宝也都随他的没落而沉没在江底，任由鹅卵石的挤压和水流的冲击，不成该有的样子，变形变色。

饰品是暴虐的象征。我也听闻张献忠屠蜀之事。何其残忍，何其血腥。将人的背部的皮肤沿脊梁骨划开，向两边剥开，搭在肩膀上，就像翅膀一样。若说是翅膀的样子，倒不如说是撒旦的翅膀，顺着羽尖直淌血。也说他将孕妇绑来，将肚子破开，把婴儿掷于空中，在婴儿落下之时将利刃插入婴儿的体内。

由这些故事，我想到的是沉默的羔羊还有抗日战争时日本鬼子将婴儿剖开。残忍的连环杀手和泯灭人性的日本鬼子，这样的人群所作的事，竟全数在一个张献忠身上流传开来了。那些变形了的饰品，究竟是张献忠所荼毒之人的惨状还是张献忠本人因果报应，他的一身的权利与荣华就这样变了样子，散了颜色，沉没在江底，不见天日。

张献忠的宝物沉没在江中，张献忠一生的自己所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也沉没在历史长河中。唯有这些宝物被重新挖掘出来，才使得人们再一次关注起他的故事，哀叹多少人间惨剧。

文/孙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