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對於奧爾科特而言,選擇自己的生活和婚姻,接受巴爾教授的教導,與之交流對話,就是那個時代女性所追求的自由。不過,這並不影響它擁有一代代的讀者,馬奇一家四姐妹的故事打動過無數人,而三個女孩兒(貝絲因病去世)的婚姻選擇,也代表了大多數女性的人生路徑。

  奧爾科特要是活着,估計會被新版電影《小婦人》嚇一跳。小說出版100多年了,以它爲藍本翻拍的電影至少有十幾版,每一個版本不僅是對原著的改編,也是對前一版的顛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新版電影提名奧斯卡最佳編劇獎,不無道理。

  就創作天分而言,奧爾科特顯然比不上她的前輩簡·奧斯汀。《小婦人》也沒能和《傲慢與偏見》《理智與情感》一樣,列入名著的行列。不過,這並不影響它擁有一代代的讀者,馬奇一家四姐妹的故事打動過無數人,而三個女孩兒(貝絲因病去世)的婚姻選擇,也代表了大多數女性的人生路徑。

  長女梅格是賢妻良母的化身,或者說,代表了傳統的女性觀。她放棄富有的追求者,嫁給自己所愛的家庭教師。錢並非不重要,不過,作者顯然認爲,窮人比富人更有高尚情操。梅格爲貧窮窩火,小小的虛榮心偶露下頭,時不時買點漂亮的小玩意兒,以免讓女友覺得自己得節儉度日。可當那些小花費累積起來變成“不小”的數目時,她感覺到了丈夫沉默的怒氣,這可能是他們新婚生活中少有的衝突,最終以妻子的悔恨、丈夫的寬厚、倆人重歸於好而告終。

  此後的衝突,比如因孩子而手忙腳亂,焦慮不安,冷落丈夫,都簡單輕巧地被化解——討厭政治的梅格請丈夫讀點兒關於選舉的文章,而丈夫也“心知肚明”地問起了女士的帽子……對婚姻的忠誠,對彼此的愛和知足常樂,讓他們“找到了開啓幸福之門的鑰匙”。這樣的婚姻指南,在今天的現實操作中,恐怕很難應對危機。

  最叛逆的喬,沒有選擇青梅竹馬的勞裏,因爲兩個人太像了,都倔強、熱愛自由、脾氣急躁、各執己見。她離開了,去尋自由。新的社交圈裏,喬如魚得水,除了當家庭教師,匿名寫作奇情小。她很怕知識淵博、品格高尚的巴爾教授知道自己寫那些驚悚離奇的故事,巴爾本來也可以假裝不知,可他覺得有義務關愛、幫助、拯救年輕的喬,告訴她這樣的文字有多害。

  對於奧爾科特而言,選擇自己的生活和婚姻,接受巴爾教授的教導,與之交流對話,就是那個時代女性所追求的自由;對於今天的女性而言,將男性視爲博學高尚的女性的引導者本身,就是一種歧視和不自由。新版電影裏,喬可沒有那麼容易“幡然悔悟”。

  作者沒有讓喬不婚——在那個時代,這樣的結局會影響小說的出版。女人並不擁有真正的寫作自由,即使幾十年後,伍爾夫對此也還憤憤不平——因爲貞潔觀的要求,她必須尋求隱身保命的辦法,用男人的名字做筆名,徒勞地掩飾真面目;艾略特隱藏於人跡罕見的別墅時,托爾斯泰卻混跡于吉普賽女郎或貴婦名媛中。

  “纔不要爲某個凡夫俗子放棄自由”的喬,最終嫁給了巴爾教授,雖然他歲數大,喪妻有子,但高貴人品足以彌補這一切。顯然,電影的導演對這樣的處理方式並不滿意。

  1994年版的電影裏,勞裏要讓喬的家過上優渥的生活,讓她不必爲錢而寫作,這讓一心想當職業作家的喬心生不快;而在新版中,喬告訴勞裏,自己根本不願意結婚,一個人也可以很快樂;教授也因爲支持女性選舉權而贏得愛慕。

  束縛女人自由的真的只是婚姻嗎?小說裏,馬奇太太對喬說:“我讓你盡情享受自由,直到你厭倦。只有到那個時候,你纔會發現,有比自由更美好的東西。”不用說,你就知道它是什麼。

  “對女人來說,一輩子最美好、最甜蜜的事,莫過於被好男人愛上並選爲妻子。”這在很多現代女性看來,肯定是“腐朽之論”,可我覺得,馬奇太太對女兒的萬一失嫁的看法,才真正代表着“現代”——如果實在沒有機會(嫁人),就在這裏知足常樂吧。孩子們,記住一件事,媽媽永遠是你們的知己,爸爸永遠是你們的朋友。我們都希望也相信,女兒不管是嫁人還是單身,都是我們這一輩子的驕傲和安慰。在頻頻被催婚的2020年代,有多少父母遠遠不及馬奇夫婦?

  《小婦人》被看作第一波女性主義運動的產物,奧爾科特也一直投身於婦女選舉運動,終身未婚。以“婚姻小說”而著稱,同樣未婚的前輩簡·奧斯汀,卻很少被人認爲是“女性主義”作家,她也根本沒想過要表達所謂的“意識形態”。不像奧爾科特那樣具備“教化”作用,奧斯汀帶着俏皮觀察發生在起居室的一切,輕巧地諷刺,不動聲色地傳達着自己的婚姻觀。什麼自由啊,女性獨立啊,離她很遠,可過去100多年了,她的那些個女性意識或者女性觀點,也不落伍。雖然莊園沒了,女性有了屬於自己(而不是繼承)的財產,可選擇一個現代版的達西,依然是美好婚姻的要素之一。

  《小婦人》的女性自由,關乎婚姻的自由選擇、選舉權之類的政治權利,只是她們和丈夫談論時,刻意尋找的話題,以便有“共同語言”。錢依然是重要的,並且,由於女人沒有財產權而變得格外重要。喬曾經寫小報文章,以賺得稿費補貼家用,可這種通俗文學,是她未來的教授丈夫瞧不上眼的,明顯影響品位。而解決經濟問題的方法,最終還是那個時代的流行方式——財產繼承。姑母去世了,留下了大宅,喬和丈夫將其改造成學校,實現了自己最終的夢想。

  如果,沒有這筆遺產呢?估計還是要倚仗丈夫的薪水或者財產生活。多年以後,伍爾夫說,女人還要500磅的收入,不是靠繼承,而是自己賺來。婚姻自由、選舉權、財產權、經濟獨立,這些一代又一代女人爲之努力的目標,今天都已實現,但是,女性真的就擁有獨立平等的自由嗎?

  一份全球職場性別平等調查報告顯示,在全球範圍內,一半男性認爲工作場所存在性別平等;只有3/10的女性這樣認爲。58%的受訪者認爲,除非在商業和政府中有更多的女性領導人,否則,女性不會實現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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