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桑德說「經此一疫」身心俱疲,但對死亡儀式(rituals of death)有了全新體驗,學會如何尊重每具遺體,對人有更多同理心,因爲染疫死者都在沒有家屬陪伴下,孤獨離世,醫護人員要代爲照顧好這些遺體。工作一段時間後,桑德每次聽到停屍間電話響起,仍感到害怕,但開始學會暫時放下哀傷,專注改善物流、更快捷地運送屍體。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一名四年級生,畢業前一個月,到紐約巿一間醫院擔任臨仵作,爲抗疫工作出力。她在《紐約時報》分享工作的所見所聞表示,「經此一疫」加強了她報讀醫科的決心,也對死亡有更深瞭解,學會尊重死者,對人有更多同理心。

21歲的桑德(Mariel Sander)在哥倫比亞大學主修神經科學(neuroscience)和英文,今年5月畢業。她本打算在畢業前最後一週,不斷參加派對,並在春假駕車暢遊國家公園,但所有計劃都被疫情打斷;校園關閉後,所有課堂轉爲遙距教學,也不再計算學分,只設及格評級。

爲了幫助對抗疫情,桑德發電郵到紐約巿布魯克林一間醫院求職,最終獲得一份時薪25元(美元、下同)的運屍工作。

4月14日桑德正式上班,先學習正確戴上N95口罩、面罩和髮網,穿上兩層保層衣和手套。她首次走入停屍間後,面對極大衝擊,頓覺被淹沒和迷失。她指,正常情況下,停屍間只儲存最多12具屍體,但首天工作醫院已需要儲存90具屍體,最後,醫院用了兩架大型冷凍貨櫃車,供臨時藏屍之用。

桑德憶述協助護士把遺體入袋的經歷。她首先要覈對死者手腕標籤和屍袋標籤是否脗合,再把屍體抬進袋中。她從大學課堂知道,抬屍體的腳較抬背省力,但不知道拿屍袋的正確方法,一度弄穿屍袋。有屍袋被弄穿後,大量體液流到地上,使她陷入恐慌。首天工作下班後,她傍晚7時聽到巿民外出爲醫護人員打氣,即淚流滿面。

在第二天,桑德被派駐冷凍貨櫃,貨櫃內沒有安裝照明,她拿着手電筒與數十具屍體共處。之後,她被指派到一個病房,運走一具遺體,在房內遇到一名臥牀長者病人,表示死者是他在同一張牀上、看到第二名過世的病人,感到十分害怕。桑德想安慰對方,但不知道可以說甚麼。這是她工作其間,少數與病人交談的機會,因爲大多數病人已經插喉,不能說話,或陷入昏迷。

工作一段時間後,桑德每次聽到停屍間電話響起,仍感到害怕,但開始學會暫時放下哀傷,專注改善物流、更快捷地運送屍體。由於工作以搬運爲主,時常撞到牆壁,她漸漸感到腰背痛;晚上也不自覺想起屍袋內的死者,徹夜難眠。

桑德曾抬過一具還有餘溫的屍體,死者是一名老婆婆,令她想起與祖母擁抱時的感覺。她也經常留意死者的出生年份,計算死者的歲數,與父母相差多少,並體會到自己的家人也有機會染疫。

在這間醫院工作的員工,部份人家屬因病離世。桑德表示,她看到一名醫護人員要親自抬送自己剛病逝的父親,對他仍能保持鎮定,感到喫驚。停屍間也爲醫院員工打開屍袋,讓同事瞻仰遺容,在袋內撒上黃花。每逢見到這些場面,桑德便想起家人,深感悲劇也可以發生在任何一個家庭。

疫情發生前,遺體一般在停屍間安放兩至三日;疫情其間則可能需時三至四星期,纔有殯儀館接收。爲了更好地保存死者遺容,院方把屍體頭部墊高,避免頭部充血。這些事情令桑德更想了解人體運作,加強她報讀醫學院、做醫生的決心。她坦言,過去她和其他同學一樣,只追求成績,增加課外生活領導機會,驚覺學生生活和現實相距甚遠。

疫情高峯期時,桑德曾在一個早上處理6具屍體;5月份疫情漸緩和,急症室不再繁忙,停屍間氣氛也漸放鬆,播放音樂,更有人跳起舞來。醫護人員開始建立手足情誼,互相補充醫護物資。

5月15日是桑德最後一個工作日,當日停屍間只剩9具遺體。離職前她接受病毒測試,三日後證實沒有確診,便啓程返回新澤西州的家,與父母團聚,並趕及在家中參與哥倫比亞大學在網上舉行的畢業典禮。

桑德說「經此一疫」身心俱疲,但對死亡儀式(rituals of death)有了全新體驗,學會如何尊重每具遺體,對人有更多同理心,因爲染疫死者都在沒有家屬陪伴下,孤獨離世,醫護人員要代爲照顧好這些遺體。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