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49年8月初,國民黨軍隊自隴東敗回寧夏。此時,任寧夏省主席兼兵團總指揮的馬鴻逵,剛剛從廣州見李宗仁代總統返回,馬上又接到蔣介石從重慶發來的密電,令其飛往重慶參加緊急軍事會議。
馬鴻逵知道,這一去可能難得回來。臨行時,將寧夏軍政大權交給他的次子馬敦靜。在與長子馬敦厚、次子馬敦靜面授機宜後,匆忙率領其六姨太、參謀長等30餘人飛赴重慶。9月上旬,長子馬敦厚見勢不妙,帶着家眷從寧夏也飛到重慶,面告父親說:“將士離心,兵無鬥志,局勢已無法收拾。”但是,馬鴻逵仍屢電鎮守寧夏的馬敦靜及3個軍長,讓他們頑強抵抗,打到最後一兵一卒,再派飛機接他們和家眷逃走。
9月19日,馬鴻逵向蔣介石的專機組要了一架飛機,到寧夏接家屬。次日,一架飛機飛往了銀川,不料,原先計劃被接的馬敦靜,已乘國防部長徐永昌的飛機逃到了重慶,父子二人在密室相對而泣。
馬敦靜等人既已抵重慶,專機組馬上聯絡早先那架派往銀川的運輸機,取消命令,但是早已音信全無了。這是一架C—47型運輸機,飛機編號303,隸屬空軍10大隊104中隊。9月20日上午,303號由成都飛往寧夏,要接走寧夏國民黨政府官員。殊不知,寧夏已進入和平解放的倒計時,駐寧夏的國民黨81軍軍長馬惇靖毅然起義,他在64軍軍部所在地(寧夏省銀行中寧辦事處)與解放軍代表簽訂了《中國人民解放軍19兵團與國民黨第81軍和平解決協定》。20日上午,寧夏國民黨軍衆將領由馬全良領銜向人民解放軍通電求和。23日上午,寧夏軍政界派盧忠良、馬光天、馬廷秀3個代表到達中寧縣城,與19兵團司令員楊得志等舉行談判,當日下午簽訂《和平解決寧夏問題之協議》,解放軍連夜冒雨進佔銀川,宣告寧夏和平解放。
當然,在當時條件下,這一切沒有能大張旗鼓。20日下午3點40分,303號抵達銀川西花園機場(在今銀川新城),剛下機,機組人員眼瞎了,這兒到處是“共軍的部隊”,他們一下全成了解放軍的俘虜,被安排住在城裏省政府的招待所。9月23日,即303號原定離開寧夏飛往成都的日子,住房門外有4個解放軍看着,他們告訴機組人員,“和平”協議已達成。按照協議,303號已不能離開寧夏,你們可以留下,編入民航隊。
次日,原在門口的衛兵不見了。9月25日,64軍軍長曾思玉在原馬鴻逵的官邸接見303號的機組人員,鼓勵他們參加人民解放事業。
303號的機組人員共有6人:飛行員毛昭宇(空軍中尉),毛是浙江奉化人,當年25歲。還有副飛行員潘肇雄(少尉)以及中尉通訊員王近愚、上士機工長陸培植、下士機工長馮明鑫,還有一個少校參謀,名叫姚全黎。6人被俘後表面點頭哈腰,內心卻還打着算盤,他們的主子還在,要想法找他們。但從陸路逃,寧夏的東、西兩翼都是沙漠,南行全是解放區,不行,等機會吧。
自從303號在寧夏被俘,國民黨的空軍便派出轟炸機,企圖炸燬303號。而解放軍難得繳獲一架敵機,爲策安全,第十九兵團副司令耿飆下令,把303號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有關人員通知303號準備進行轉移前的試飛。
機會來了,幾個俘虜悄悄等待時機。10月3日上午10點,試飛的飛機被安排了22個解放軍隨機試航。303號機組人員不動聲色,只見毛昭宇故意用力加大油門,另一隻腳踏住剎車,飛機動也不動,他旋即向解放軍說,飛機超載,無法起飛。姚全黎也在一旁幫腔:“飛機上會漏電,尤其對不穿膠鞋的人,容易傳電。”那時的大兵穿的是布鞋,更無一人坐過飛機,全無飛行知識。聽說“漏電”,你看我,我看你,終於,大部分被撤下,只剩3個人員隨機,他們是:一個是第十九兵團司令部管理科長洪良(原名劉儼,據說是輔仁大學的學生),一個是兵團司令部駐寧夏機場高射炮連連長李果仁,還有一個兵團司令部繕寫員潘國傑。洪良與李果仁帶着槍,而潘國傑徒手登機,這個疏忽大意,給敵人帶來了謀反的機會。
飛機大門關閉,6個國民黨兵面對比自己人數少一半的對手,兇相畢露。終於,他們先制服機尾的李果仁,而赤手空拳的潘國傑不敢輕舉妄動,坐在機師身旁的洪良正要拔槍,卻一下被打得昏過去。303號一飛沖天,奔向蒼茫的天空,到成都,後經衡陽,再飛往廣州。

當年303運輸機降落廣州
三、
10月6日下午,303號再從廣州起飛,於4點15分到達臺北機場,國民黨元老吳稚暉派自己的曾孫女吳鎮秋,臺灣省主席陳誠派了參議員朱撫松代表與空軍總司令周至柔夫婦,以及6個花枝招展的“獻花小姐”,到機場迎接。周至柔當即宣佈將303號改名爲“忠勇號”。
10月9日上午10點,蔣介石親自召見毛昭宇等人,蔣經國在他的日記中記錄了這次接見:“整個西北陷入共軍手後,毛昭宇等六人在寧夏被共軍扣押,迫飛北平附共。不料毛等忠貞不屈,竟在起飛之頃,設計反擊共軍之監視人員,奪機飛來臺北。父親以其忠勇可嘉,於上午十時特予召見,面加獎勵。”值得一提的是,毛昭宇的來歷非同一般,他是蔣介石髮妻毛福梅侄子毛邦初的侄子,毛邦初則是當時國民黨空軍的副司令。
四、
那三位被劫持的我軍戰士———洪良、李果仁和潘國傑3人均同機飛往臺北,在1949年10月7日臺灣《中央日報》刊登的照片中,我們看到他們表情嚴肅堅定,絕無半點垂頭喪氣的樣子。作爲俘虜,洪良等人的命運註定坎坷,但到底下落如何一直鮮爲人知。

本文作者:史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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