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電影網專稿 去年的上海國際電影節,當《春潮》放映結束後,我心想,這大概是一個爲郝蕾拿獎準備的片子。這些年的她,偶爾出沒在不甚成功的商業電影裏,偶爾成爲在部分年齡層裏討論熱烈的電視劇中的女主角。影迷都知道她演技佳,但她和《春潮》裏的角色一樣,彷彿成爲了失語者。時隔一年,潮水終於湧來。更多的觀衆終於得見拿到完整角色的郝蕾施展演技的樣子。沒能在上影節拿到表演獎,終究抵不過郝蕾大部分時間在這部電影裏綻放的光彩。《春潮》的點映海報上,郝蕾的臉潛在水下,水面映着的,卻是她戲中母親扭曲了的面孔,彷彿夢魘。電影裏,她和金燕玲演一對母女,彼此折磨,互相忍耐。人到中年,面臨的是一種失意的頹唐。最近幾年裏,《春潮》《柔情史》和《再見 南屏晚鐘》共同組成了文藝片裏探討母女關係的序列。這三部電影裏,年輕一方的女主角,大概照着20、30、40的年齡順序,和她們的母親一一決裂。郝蕾在《春潮》中,便是以40歲的姿態,出演一個心中火光熄滅了的中年女人。電影裏她叫郭建波,未婚先孕,帶着女兒依附在金燕玲扮演的母親紀明嵐身邊。紀明嵐是個退休教師,對外和善,家中卻表現出對女兒和外孫女強大的控制慾。用當下的話術來說,這樣的母女關係也是種PUA吧。兩人根本的矛盾,是源自紀明嵐對郭建波父親的恨。恨意轉嫁到女兒身上,就變成了用控制狂的姿態不斷地瓦解她的自尊。電影裏我們看到她在合唱團朋友的面前呵斥女兒抽菸;當着女兒的面,叫來自己的外孫女,直截了當地說:“我不能把你交給一個想殺掉你的人。”藉着酒興,將自己的女兒數落得一文不值,而郝蕾則默默地捏着牀頭的仙人掌,發泄心中的怒火。消極地對抗,無奈地共生,想離開卻已經被捆綁,這是郝蕾飾演的郭建波在電影裏的狀態。和她以往的角色相比,郝蕾這次變得極爲內斂,大部分時間處於沉默,眼神空洞,彷彿理想之光早已熄滅。電影幾乎就發生在長春一間小小的兩居室裏。攝影師包軒鳴就利用這樣狹小逼仄的空間,通過緊縮的畫面,完成三代女性之間關係的敘事。電影打出了一句口號:你和母親的關係,決定你和世界的關係。而導演與攝影師,便利用調度與構圖,完成了這種闡述。和她的母親一樣,郭建波也是個矛盾的角色。她是報社的記者,追蹤社會要聞,似乎仍是代表着理想主義的職業。但是在家裏,她沒辦法處理和母親、和女兒的關係。女兒誕生後便被自己的母親接過來養育,沒有參加過女兒的家長會,似乎也要從她的生命裏缺席。於是我們看到小女孩在電影裏對自己母親說出了這樣的臺詞:“你趕緊走,你們倆八字不合,你一走她就又變個人了。”這樣三代女人之間的關係,就被女兒輕輕挑破。夾縫中生存的外孫女,小心翼翼地處理着自己母親和外婆間的關係。她看似被外婆疼愛,卻在外婆不耐煩地催促她時,也會用力砸一個供臺上的水果。母親和女兒,既是一種影響,也是一種血脈相連。影片臨近結尾的部分,導演爲郝蕾安排了一段長達七分鐘的獨白。如果說,《春潮》裏大部分時間的郝蕾表演都“對”,那這7分鐘,卻反而顯得有些畫蛇添足。雖然從劇作層面看,確實需要這樣一場戲的存在,將情緒推進到某種臨界點;但這場戲完成的卻不盡如人意。全片失語的郝蕾到底該用什麼狀態來唸?這段7分鐘的臺詞到底該如何寫?導演似乎對這場戲欠缺考慮,一蹴而就地完成了。春潮算是一部合格的作者電影,有比較完整的表達,也有解讀的空間。但《春潮》並不是一部以導演爲導向的電影,從目前的呈現效果來看,兩位成年演員調動的,幾乎都是過往的角色經驗和表演能力,爲人稱道的最終都是演員們對錶演細節的設計。導演對電影的設計,大概集中體現在女人倒影和結尾奔湧的水流兩處。但這兩處設計卻與電影整體風格脫節,變成了與7分鐘獨白一樣畫蛇添足的戲份。即便我們輕描淡寫地把這部戲定義爲母女關係,導演提供的只是一種描摹,描摹地問題在於,即便我們知道導演想要表達什麼,卻只能看到導演在表達核心點外繞圈。讓《春潮》缺乏成爲經典影片的能力,其實是提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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