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後廠村特約作者蘇聯紅軍

美國的經濟制裁讓俄羅斯苦不堪言，就連以往飛揚跋扈的寡頭們也紛紛叫苦不迭。比如俄羅斯天然氣工業公司的股東之一鮑里斯-羅曼諾維奇-羅滕貝里（以下簡稱爲老鮑里斯），他可是普京的柔道老師，曾在俄羅斯福布斯富豪排行榜排第83位，他還是俄羅斯猶太人大財閥羅滕貝里家族的族長。他的哥哥阿爾卡季-羅曼諾維奇-羅滕貝里就更了不得了，他是俄羅斯第二大銀行聯邦儲蓄銀行的第一大股東，還是俄羅斯最大的基礎建設公司SGM集團的所有者。

羅滕貝里兄弟

但就是這樣一個隻手通天的大財閥，也在美國的制裁之下體會了什麼叫衆生平等。2019年的時候，老鮑里斯在國家杜馬發表演講痛斥美國，不久前媒體剛剛報道他因爲美國的制裁而失去了自己價值2500萬美元的龐巴迪環球5000公務機。但老鮑里斯的哭窮非但沒有引起俄羅斯網友的共鳴，反而讓許多俄羅斯網友拍手稱快。有網友評論道：“是的，你太可憐了，你兒子都不能乘坐你的私人飛機從索科利尼基飛到伊斯麥羅沃（莫斯科市內相鄰的兩個區）去參加訓練了，不過最可憐的還是莫斯科火車頭，都這樣了還得養着你那不成器的兒子。”

俄羅斯網友的說法其實有失公允，老鮑里斯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羅曼-鮑裏索維奇-羅滕貝里事業有成，不僅是俄羅斯大陸冰球協會的主席、俄羅斯體育協會副主席，還是體育品牌安德瑪的股東之一；小兒子鮑里斯-鮑裏索維奇-羅滕貝里（以下簡稱爲小鮑里斯）是個足球運動員，雖然不是什麼出色的球員，但絕對不用俱樂部來養活，他踢球從來不在乎老闆給多少錢，因爲他的老闆還沒他有錢。

小羅滕貝里

以往老鮑里斯每一次上俄羅斯電視臺的時候，都會吹噓自己是如何白手起家，艱難創業，最終打下一片天下的。俄羅斯人不像中國人，沒那麼多的人相信富豪們的前浪心靈雞湯，俄羅斯人幾乎都知道，老鮑里斯的父親是列寧格勒電話工廠的中層領導，當時蘇聯的通訊技術十分強大，老鮑里斯的父親經常和別人把廠裏的電話走私到波蘭然後賣到西德，這讓他們一家的生活得十分優渥，當絕大多數工人階級還擠在赫魯曉夫樓裏的時候，老鮑里斯一家就已經在列寧格勒的十字架島上有別墅了。

後來老鮑里斯在列寧格勒大學體育學院學習了十年的柔道，併成爲了蘇聯柔道界的頂尖選手。1980年代，老鮑里斯被盧比揚卡特聘爲克格勃特工們的柔道教練，在盧比揚卡，老鮑里斯收了一個即將被派往東德執行任務的中校作爲自己的關門弟子，這個中校不僅在他的教導下技術突飛猛進，拿到了黑帶六段，還獲得了蘇聯授予的體育界最高頭銜“體育大師”。後來這個中校更了不得，成爲俄羅斯的總統。老鮑里斯的妻子是芬蘭裔，在蘇聯解體後，老鮑里斯加入了芬蘭國籍，他讓大兒子羅曼跟着哥哥阿爾卡季一起生活，把二兒子帶到了芬蘭。老鮑里斯對二兒子寵愛有加，所以他用自己的名字爲兒子命名。

老鮑里斯在芬蘭待了沒幾年，就回到了俄羅斯，利用自己當初積攢下來的人脈四處鑽營。身爲猶太人的老鮑里斯和阿爾卡季很快就在以色列財閥的幫助下將俄羅斯西北部的許多國有能源資產揣進了自己的腰包，他還開設了銀行，表面上辦理銀行業務，背地裏則利用自己擁有芬蘭國籍的便利來洗錢。短短5年間，羅滕貝里家族就在俄羅斯冉冉升起，成爲了手眼通天的大寡頭。

與此同時，小鮑里斯則在芬蘭低調的成長着，由於打小就在芬蘭接受的教育，小鮑里斯的芬蘭語是他們家裏除她媽媽外最流利的，這讓他成爲了老鮑里斯與芬蘭的銀行職員打交道時最得力的助手。老鮑里斯曾計劃讓小鮑里斯去英國學金融，而且不止一次的告訴兒子會給他幾個億和一家公司讓他拿去練手。

但是小鮑里斯明確告訴父親，自己只想成爲足球運動員，所以老鮑里斯也開始全力支持兒子的事業。他把兒子送去了芬蘭國內最成功的球隊HJK赫爾辛基，讓他在那裏接受了青訓。小鮑里斯最開始踢的是前鋒，但是直到他青訓期滿，他也沒能被徵召進HJK赫爾辛基的一線隊，老鮑里斯這個父親當得還算稱職，他特地放下俄羅斯的生意跑到赫爾辛基去問HJK赫爾辛基的青訓主管雅凱寧爲什麼自己的兒子不能留在球隊。

但雅凱寧畢竟是培養出“冰刀”利特馬寧的芬蘭足球名宿，一點面子也沒給老鮑里斯留：“別的球員不能留下來，我們通常會給球員的父母出具一份詳細的報告來說明原因。”

“不過您的兒子不用出具報告，我直截了當和您說，他就不是踢球的這塊料。”

感覺受了奇恥大辱的老鮑里斯一氣之下想讓兒子和他回俄羅斯做生意，但是小鮑里斯堅決不幹。老鮑里斯只好再去求雅凱寧，雅凱寧被軟磨硬泡的實在沒辦法，只好答應把小鮑里斯租借到HJK赫爾辛基的青訓合作俱樂部克魯比04，並答應如果小鮑里斯展現出了天賦會考慮讓他回到HJK赫爾辛基。事實證明雅凱寧沒有看走眼，即便是在克魯比04，小鮑里斯也根本撈不到出場機會，20歲以前他完全撈不到在任何一支一線隊出場的機會。

2006年，此時已經是俄羅斯天然氣工業公司（Gazprom）股東的老鮑里斯再一次擔憂其兒子的前途來，他利用職務之便，讓聖彼得堡澤尼特從克魯比04引進了小鮑里斯（Gazprom是澤尼特的母公司），緊接着又逼着球隊主席久科夫把小鮑里斯塞進了一線隊，當時正是澤尼特的輝煌時期，隊中都是阿爾沙文、波格列布尼亞克這種大神，小鮑里斯能踢上球就怪了。

不高興的老鮑里斯去質問久科夫小鮑里斯問什麼還在坐冷板凳，久科夫說誰上場比賽完全由主教練說了算啊，於是老鮑里斯又親自去找主教練、荷蘭名帥艾德沃卡特。這一次老鮑里斯又碰了釘子，當他懇求艾德沃卡特給他兒子一個機會的時候，艾德沃卡特說：“機會是靠實力和努力爭取來的，這兩點我在您兒子身上都沒有看到。”

老鮑里斯又說：“能不能讓隊伍中那些多餘的球員偶爾給我兒子讓讓位置呢？”而艾德沃卡特則回答道：“目前全隊裏只有一名多餘的球員，就是您的兒子。”

艾德沃卡特曾在沙特和韓國執教，也算中國球迷老熟人

隨着澤尼特在俄超突起，小鮑里斯想在這裏獲得位置的可能性變得愈發渺茫，於是他開始主動要求被租出去。2008年，小鮑里斯終於在俄甲球隊雅羅斯拉夫爾輪胎工人獲得了首次出場機會，據說當時小鮑里斯證明了自己爲什麼一直都踢不上比賽，當時已經被改造成後腰的他一點都沒有位置感，全場比賽都在跟着球瞎跑，後衛還得替他補位。這場比賽結束後小鮑里斯就被退貨了。

不過此時小鮑里斯的新作用體現出來了。此時俄超老牌勁旅、位於莫斯科的拉緬斯科耶土星找上門來請求租借小鮑里斯，小鮑里斯欣然接受。等到隊之後，小鮑里斯才明白對方是想通過他的關係，說服他父親給球隊融資。當時拉緬斯科耶土星債臺高築，他們希望老鮑里斯能夠給球隊融資。但同時出於保級的壓力，土星並不能提供給小鮑里斯穩定的出場機會。事情逐漸發展成了一種死循環，老鮑里斯堅持小鮑里斯出場再提供融資，土星堅持見到錢就給機會，最終土星一分錢也沒撈着，小鮑里斯在土星把板凳坐穿。

土星的騷操作雖然沒撈到好處，卻給了同城球隊希姆基靈感，當時他們也缺錢，於是他們也選擇租借小鮑里斯，並且識相的讓小鮑里斯頻繁替補登場，到後來，小鮑里斯終於在23歲的時候以首發球員的身份出現在俄超正式比賽中，老鮑里斯也說到做到，希姆基得以融資7億盧布，當然希姆基讓小羅滕貝里上場純屬破罐子破摔，那個賽季的俄超希姆基總共就贏了兩場比賽，橫豎都是降級，不如讓小鮑里斯出場賣個人情，畢竟活着纔是硬道理。

但是，當第二年希姆基想要再次租借小鮑里斯的時候，小鮑里斯反倒不幹了，因爲他覺得自己的能力可以踢俄超，踢俄甲不利於自己的發展。

等到了2010年的時候，老鮑里斯出於自己的考慮把小鮑里斯運作到以色列的特拉維夫，名義上是因爲小鮑里斯是猶太人，在以色列踢球不算外援，但俄羅斯媒體都認爲，小鮑里斯實際上是幫助他爹在以色列進行洗錢工作。這件事情引起了俄羅斯經濟部的關注，於是在以色列僅僅待了兩個月，小鮑里斯就再一次被租借到高加索的阿拉尼亞。這一次租借合同結束後，他與澤尼特的合同也到期了。

此時的老鮑里斯已經成爲了莫斯科迪納摩的主席，於是他又拍板把兒子弄到了自己的球隊。這件事情讓莫斯科迪納摩的球迷們大爲光火，在正式比賽的時候紛紛在球場拉橫幅抵制小鮑里斯。小鮑里斯在莫斯科迪納摩待了5年，經歷了6任主教練，這其中就包括俄羅斯現任主教練切爾切索夫，竟然只獲得了22分鐘的出場時間。

在這個過程中，他還被短暫的租借到塞浦路斯的奧林匹亞科斯（不是我們都熟知的那家希臘豪門），塞浦路斯也是俄羅斯寡頭們的洗錢天堂，無論小鮑里斯有沒有參與他爹那些生意上的齷齪事，他都脫不了干係了，俄羅斯球迷甚至稱他爲洗錢型球員、“金子”貝里（Goldenberg）。

2015年，小鮑里斯被租借到近年來崛起的頓河畔羅斯托夫，這筆租借也是以老鮑里斯向頓河畔羅斯托夫提供融資爲前提的，但頓河畔羅斯托夫很爭氣，拿到了該賽季俄超的亞軍。此時的小鮑里斯已經改打邊後衛了，他當時欣喜若狂，瘋狂曬自己和亞軍獎牌的合影，這也是他踢球以來拿到的第一個榮譽，成色也最足。整個賽季他爲球隊1次首發，15次替補登場。

不過據他的隊友西班牙老將塞薩爾-納瓦斯回憶，小鮑里斯真的認爲自己有能力在俄超任何一支球隊踢上主力，再一次聊天中，小鮑里斯說自己的水平和AC米蘭名宿科斯塔庫塔有一拼，這可把大傢伙逗樂了，納瓦斯揶揄到：“你覺得你能比得上科斯塔庫塔，那我該說我是誰呢，塞爾吉奧-拉莫斯嗎？”

結束了在羅斯托夫的租借生活之後，小鮑里斯以自由身加盟莫斯科火車頭。此時老鮑里斯因爲前一年把莫斯科迪納摩帶降級了而引咎辭去莫斯科迪納摩主席一職。小鮑里斯加盟莫斯科火車頭也是憑藉着老鮑里斯的人脈才搞定。這一次小鮑里斯再一次隨隊奪得了俄羅斯杯的冠軍，雖然他沒有在俄羅斯杯中出場哪怕1分鐘。在舉杯拍照留念時，小鮑里斯身邊的人都在用手拉拽着他，並搖晃着他的頭，彷彿是在捉弄他。

而球隊的巴西后衛麥孔臉上則露出不屑的神情，彷彿是在說，你的冠軍怎麼來的你自己不知道嗎？

財神爺，可別着涼了

麥孔的不屑不是沒有道理的。雖然小鮑里斯在莫斯科火車頭收穫了穩定的出場機會，但都是在一些無關緊要的比賽中或者實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他出場時基本上都是在60多分鐘的時候，而且他的賽後評分不會高過6.5。俄羅斯足球解說員什尼亞金就曾多次預測到小鮑里斯該在什麼時候出場，他曾在一場比賽中說道：“現在快到60分鐘，估計羅滕貝里馬上就要上場了。”

小鮑里斯特殊的身份以及看似光輝實則鬱悶的經歷也讓他成爲了俄羅斯足壇沒品笑話的集大成者。比如俄羅斯球迷就製作了一張羅滕貝里比賽熱點圖，大概是這個樣子的。

以及俄羅斯球員在世界盃上取得的最好成績是什麼？答：1994年世界盃亞軍（羅滕貝里說自己堪比科斯塔庫塔，科斯塔庫塔1994年隨意大利奪得世界盃亞軍）。

再比如有傳言稱小鮑里斯將在2018年結束自己的職業生涯，進入火車頭管理層任職的時候，俄羅斯球迷就留言道：“永別了，一代傳奇！”後來被球迷罵的狗血噴頭的火車頭被迫出面闢謠。

還有黑粉註冊了個賬號，叫“守護世界上最好的羅滕貝里”，把他的各種出醜鏡頭做成集錦放到了網上，並寫道：“辣個男人就是我們歡樂的源泉。”

解圍踢呲

蠍子擺尾

按理來說有這麼多冷嘲熱諷，小鮑里斯早應該心態炸了。但是他卻一直對外界的批評熟視無睹。而且他也沒有把富二代的習氣帶到了足球上，他一直默默訓練兢兢業業。他的許多隊友在評價他的時候也都說他是一個好人，俄羅斯國腳斯莫洛夫就曾回憶道：“曾經有人在火車頭的訓練基地打架，許多人在一旁圍觀，只有羅滕貝里看見後趕上前把他們拉開。”。我想斯莫洛夫的言語中還有更深一層含義：“你是一個好人，但是並沒有什麼用”。

同時，他的父親老鮑里斯的寡頭身份也讓他不可避免的招來了許多敵視。老鮑里斯前幾年娶了第二任妻子，是一個小自己30歲的女騎手，比小鮑里斯還小一歲。不久之後俄羅斯一家報紙就爆出猛料，稱小鮑里斯趁着老鮑里斯不在家，與女騎手度過了激情的一夜，兩個人還在馬背上盡情纏綿。

資料圖，與本文無關

沒過幾天這家報社就被一羣大漢給砸了。但是這家報社頭很鐵，不久之後又在報紙上發文：“我們向被我們報道傷害的家庭道歉。不過我們只是想知道，來砸我們報社的是父親請來的人呢，還是兒子請來的人呢？”

職業生涯77場0進球

回顧小鮑里斯的生涯，他爲了足球實在是付出了太多，他的膝關節和前十字韌帶已經傷得不成樣子，惡毒的話千百次紮在他的心上他似乎也無動於衷。老鮑里斯曾在電視節目中慨嘆自己兒子的命運。

但是俄羅斯著名電視評論員烏特金則毫不留情的評論道：“成功人士總願意對自己的努力誇誇其談，卻從來不提自己的努力是建立在怎樣的基礎上。您的兒子固然努力，但卻建立在您對整個國家財富的偷竊上。您的家族差不多把整個國家都搬空了，您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羞恥？”

“整個俄羅斯足壇的人死光了，也不會由一個芬蘭人（小鮑里斯是芬蘭國籍）說了算。您兒子這種人還留在俄羅斯足壇，是俄羅斯足球的悲劇。鮑里斯-鮑裏索維奇-羅滕貝里越成功，俄羅斯人民的命運就越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