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曾經擁有一個歷史機遇期,大概是1871-1914年。衆所周知,德國作爲正式國名出現,是在1871年,普魯士王國建立了德意志帝國。從表面上看,德國是一個新生國家。但是,普魯士王國早已是工業強國,此時建立的德意志帝國,剛出世,就已經成爲了世界級強國。

德國能夠迅速崛起,普魯士的政治精英功不可沒。有一個人,起到了關鍵作用,他就是被稱爲“鐵血宰相”的俾斯麥。在當時,俾斯麥清楚的認識到,德國作爲新晉列強,必須要處理好與周邊大國的關係,例如英國,法國和俄國。他的外交準則,就是儘量不樹敵,不要表露出擴張的野心。當然,在普法戰爭之後,歐洲老牌列強對德國的敵視態度,已經大大增強,但俾斯麥希望通過外交努力,加之德國強大的軍事實力,以改善此類情況。

俾斯麥對於德國霸權的定位,是依託於德國的地緣政治環境。在他的支持者看來,德國與英國,法國和俄國的地理環境十分不同。英國依靠海峽屏障,進可攻,退可守,法國可以避免兩線作戰,而俄國擁有廣闊的戰略縱深。假如德國同時與英法俄發生戰爭,局面會很糟糕。因此,德國若想確立在歐洲的霸權,就只能走外交路線,以德國強大的經濟實力,軍事實力爲依託,建立以德國爲核心的政治聯盟,經濟聯盟,或者是外交聯盟,逐步確立德國的霸權。

事實上,這條路線,雖然較爲務實,但也是困難重重。首先,德國是一個新晉的列強,要在歐洲搶奪老牌列強的果實,必然引起其餘列強的敵視。再者,歐洲的老牌列強,基本都是殖民帝國,而德國的海外殖民勢力較小,在與歐洲老牌列強的競爭中,很有可能居於下風。最後,也是很重要的一點,英國的對外路線,向來是“離岸平衡手”戰略,法德兩國已然是世仇,而英法團結起來對付德國,已經成爲定局。因此,俾斯麥的路線要想走成,就必然要小心翼翼,如同單人走鋼絲,一步也不能出錯。在當時的德國,有能力承擔這項重任的,也只有俾斯麥自己。

假如德國真的走俾斯麥設計的稱霸道路,即以強大的科技實力,經濟實力爲依託,以軍事實力爲保障,在歐洲建立一個較爲穩妥的政治和經濟聯盟。可想而知,德國不僅可以成爲世界級大國,也可以擁有部分霸權,只要德國所建立的聯盟能夠蒸蒸日上,聯盟的經濟不斷發展,綜合實力日益提升,在日後成爲與英國和美國相抗衡的世界級大國,將是指日可待的。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俾斯麥能夠長期執掌德國的政治決策,並且令支持他政策的人,能夠成爲德國政壇的中堅力量。雖然,英國,法國對德國的壓制力度,也將成爲重大的變量,但以俾斯麥的聰明才智,大概率上是可以應對自如的。然而,德國曆史的發展,卻與之背道而馳。

普魯士的軍國主義傳統,在德意志帝國建立後,逐步成爲了一種廣泛性的社會意識。德國的統治階層,把軍國主義視作建立德意志霸權的重要工具。當然,這些德國統治階層,也將軍國主義當作維護他們既得利益的重要工具。這也就是說,出於擴張的野心和維護其自身利益的需要,德國統治階層不可能走務實的對外路線,他們必然走激進的路線。

1890年,俾斯麥被迫下野,他的改革路線,稱霸路線,逐步被德國統治階層所拋棄。威廉二世統治下的德意志帝國,迅速滑向軍國主義道路,其對外表露出的擴張野心,令英法俄等列強十分恐懼。此時的德國,幾乎是四面樹敵,在與英國的軍備競賽中,英德矛盾日益加深。兩大軍事集團形成後,進一步加劇了不信任感,終於在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了。

1918年,德意志帝國崩潰。作爲戰敗國,德國遭受嚴重的懲罰,德國人的內心,又萌生出復仇的種子。魏瑪共和國建立後,原本可以走向務實的道路。但是,歷史的發展進程中,外部變量的作用不能忽視,1929年美國經濟危機爆發後,迅速蔓延至全世界,德國遭受到重創。

經濟的慘狀,激化了德國社會的矛盾,加之德國人心中的復仇主義,再由於魏瑪共和體制的固有缺陷,最終阿道夫.希特勒掌握了德國政府,他建立起法西斯統治,普魯士的軍國主義也滿盤復出,在1939年,希特勒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戰。1945年,德國戰敗,被英法美蘇四國分區佔領,從此之後,德國便失去了成爲世界級大國的一切政治基礎。

然而,在戰爭結束後,西德的政治精英推崇“歐洲聯合主義”,他們與其它歐洲國家的支持者迅速聯合,建立起歐洲共同體,即歐盟的前身。在歐盟的體系中,德國居於主導地位。從某種意義上說,歐盟的發展軌跡,或許正是當初俾斯麥所構想的德國崛起模式。但是,德國的自主權,卻被美國所壓制,歐盟的未來,也將深受美國的影響,這肯定不是俾斯麥想要看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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