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兵器时代,步兵永远无法匹敌骑兵。”这一论调似乎已经成了诸多军事、游戏和影视爱好者的共识,不论是真实发生的战争还是影视、游戏作品中,骑兵都是更加强力的存在,是步兵以及一切缺乏机动性兵种的天敌。

但是在实际交锋中,骑兵在面对步兵时,真的能够战无不胜?答案却是否定的。各种兵种在战场的真实表现绝不是影视作品中展现的骑兵冲阵后的屠杀,或者游戏中的属性克制,攻击加成。

任何在战争中暴露出致命缺陷的兵种,其结果必然是在战争中彻底消失,如三国时期的藤甲兵,古印度、迦太基的战象或者春秋战国时期的战车都因为致命的弊端而消失。而作为人类历史上最常见、最广泛的兵种,步兵以其顽强的生命力说明了它存在的必然理由。

所以,步兵和骑兵绝不是简单的相生相克关系,在很多时候,骑兵并不能对训练有素的步兵方阵肆意屠杀,而长枪兵即使组成方阵,也并不一定能团灭骑兵。

在冷兵器时代,军队作战往往要从杀伤力、防御力和机动性三个层面进行比较,虽然步兵在这三个层面上都逊色于骑兵,但基于这三个要素,却出现了诸多战术和装备上的弥补,也促成了步兵VS骑兵,这一永恒的军事话题。

防护力:密集阵型弥补个体缺陷

在步兵和骑兵的对抗中,步兵往往处于守势,骑兵处于攻势,这就使得二者天然的形成了矛与盾的关系。如何抵抗骑兵的冲击,进行有效的防护,成了步兵在对抗骑兵时最关键的问题。

一旦步兵的防御力不敌骑兵的冲击力,攻防的平衡就会被破坏,从而使得步兵全面崩溃。

但在防护上,单兵有着致命的缺陷——个体力量的不足。一匹血统优良的战马往往有超过1.5米的身高和400公斤以上的体重,而骑兵在古代往往也能接受更加充分的补给,更加高大和强壮。这就使得步兵在面对骑兵时产生了一种先天的劣势:当一个高达两米,重约半吨的庞然大物袭来,很少有人能对其无动于衷。

而马镫的发明更是将骑兵的冲击力发挥到了极致,尤其它以时速将近30KM/h的速度冲来时,士气低落或者缺乏应对训练的步兵在看到骑兵冲来时基本失去了作战的勇气。比如爆发在1066年的黑斯廷斯战役,尽管英军由装备精良的皇家卫队和正规军为主体,但由于此前和挪威人鏖战后的疲惫以及部分补充的农民征召兵的素质限制,英军在诺曼铁骑的轮番冲击下败下阵来,最终全军溃败,英王哈兰德也因此战死。

所以,在1V1的较量中,步兵个体绝对无法冲锋而来的骑兵相抗衡,所以运用集体的力量,以密集的阵型来应对骑兵冲锋则成了步兵对抗骑兵的唯一方式。当这样的方法仍然受到士兵素质的极大制约,如果前排的士兵因为胆怯而后退或散开,那么便会使得阵型出现无法弥补的漏洞,溃败也无法避免。

因此,步兵的方阵一般都采取正面大宽度,敌纵深的队形,并采取前重后轻的阶梯式配置,将最勇敢、最训练有素的士兵放在最前面。比如在电影《勇敢的心》中,威廉·华莱士带领着苏格兰农民组成的杂牌军便采取这样的方法。

面对精锐的英军骑兵,华莱士身先士卒,率领着自己最亲信的伙伴站在了第一排,组成了对抗骑兵冲击的第一道防线。尽管这些都是为了反抗英国暴政,无所畏惧的勇士,但他们在面对锁甲骑兵冲击时的紧张与惊骇表情还是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顾这场经典的战斗,英军失败的最大原因不是指挥的失误,而是过分轻敌。面对华莱士率领的乌合之众,精锐的锁甲骑兵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冲锋,并采用了没有纵深的横向单列阵型,这就使得华莱士的秘密武器,被削尖了粗壮树干派上了用场,给英军的骑兵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而在英军的骑兵覆灭后,苏格兰正规军的骑兵则从英军本阵后杀出,一举奠定了战斗的胜利。这场战斗所体现出的,不仅仅是步兵在如何运用战术来弥补自身防御力的不足,更能看出因双方在骑兵使用方式上的不同而导致的不同结果。

杀伤力:冲击与反冲击的博弈

在战场当中,骑兵对步兵的杀伤主要集中在冲击步兵防线的一瞬间,短短几秒就能决定战斗的走向,比如《指环王》系列中罗汗骠骑两次摧枯拉朽的冲锋,直接让前一秒还耀武扬威的兽人悉数溃散。

所以,在步兵与骑兵的对抗中,便有着关于时间的博弈:骑兵拥有更高的爆发,但其持续时间更短,容错率也相对更低,而步兵则在杀伤时间上占据着优势。步兵对骑兵的杀伤主要体现在冲击前和冲击后两个阶段,冲击前的杀伤主要依靠远程武器实现。

而在冷兵器时代的远程武器中,弓箭只有平射时才具有精度和穿透力,但相应的会影响其射程,面对机动性极高的骑兵,弓箭手往往只能进行几轮的齐射就会丧失作用,进而迎来被屠杀的命运。为了增加杀伤时间,弓手方阵往往会采用仰射的方式增加射程,但这种射击方式毫无精度可言,在面对密集的步兵阵型时效果明显,但在高速运动的骑兵面前却收效甚微。

和弓箭同样原理的还有投石车等大型远程武器,由于缺乏精度和杀伤时间,都无法在对抗骑兵时产生显著效果。真正能够提升步兵对骑兵攻击力的,则是弩的出现。

依靠机械发力的弩可以不再依靠士兵的力量,并拥有更加强大的穿透力和射程,高速且密集的弩阵对骑兵冲锋的遏制效果非常显著,一旦前排的大批骑兵落马,会使得冲击阵型被破坏,进而使得骑兵丧失攻击能力。由于弩的强大威力和对骑士阶层的威胁,中世纪许多天主教国家甚至禁止在战争中使用十字弩。

在中国历史上,大型弩机一直是中原王朝对抗游牧民族的绝佳武器。汉武帝时,李陵率领五千步卒被匈奴主力骑兵包围,依靠连弩和弩床曾对匈奴骑兵造成了剧烈的杀伤。

当骑兵越过了远程火力网时,就进入到了决定性的冲击阶段。此时,如果步兵的前排部队能够抗住骑兵那地动山摇的一波进攻,那么骑兵的冲击势能就会很快消失,接下去等待他们的便是命运的反转。尤其是长枪和长枪阵的出现,显著增强了步兵的正面杀伤力,并迫使重骑兵的作用逐步下降,最终淡出历史舞台。

在某种程度上说,骑兵的攻击力就约等于冲击力,一旦陷入密集的肉搏当中,那么骑兵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当然,仅仅凭借步兵方阵自身的力量,其实很难以轻微的牺牲抗住对方骑兵的冲击,往往要付出数倍乃至数十倍人力的代价,才有可能实现将骑兵困在阵中,群起而攻之的好戏。

机动性:先天优势的发挥与限制

机动性是骑兵最大的优势和杀伤力源泉,也是步兵最大的劣势。所以在步骑对决中,步兵在防护力和杀伤力上都能通过战术或者装备来弥补,从而与骑兵进行正面对抗,但在机动性上,步兵却没有任何办法和骑兵对抗。

前文我们说过,骑兵的杀伤力约等于冲击力,一旦限制了其机动力,那么骑兵的杀伤力就会大大降低,这就是步兵在对抗骑兵时候的关键——尽最大可能限制骑兵机动性的发挥。

以英法百年战争中的阿金库尔战役为例,英军在亨利五世的带领下,利用天降暴雨所制造的泥泞,将大军排成横线阵型正面抵抗法军主力,弓箭手则穿插在两翼的从森林地带,使得法军骑兵无法威胁到弓箭手。

此时,处于追击状态的法军贵族骑兵采取了正面冲锋的方式进攻,但两侧林地间的空地越来越窄,从开阔处袭来的法军在接近英军阵地时已经不断被挤压,丧失了进攻层次。同时,大雨后泥泞的土地让马匹也无法快速冲击,配合英军事先布置的尖木桩,严重限制了法军骑兵的机动性。

随后,在狭小空地进退两难的法军乱作一团,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重骑兵在泥地中成为了英军弓箭手的活靶子。最后,英军仅以数百人伤亡的代价就消灭了上万法军,其中大大小小的贵族就有5000人之多。

然而,阿库尔金战役的胜利仅仅是一个个例。在绝大多数野外遭遇中,由于双方行军速度的差异,步兵很难在战前进行部署,骑兵的高机动性使得他们可以选择何时何地、如何发动进攻。像阿库尔金战役这样,骑兵放弃主动权,以钻牛角的方式正面冲击敌方阵地的情况极为少见(如第二次鸦片战争时的八里桥之战)。

同时,从战术角度来说,即使步兵布置了铜墙铁壁般的防守,但骑兵仍然拥有进攻的弹性选择,可以等待步兵因为补给、劳累等原因出现松动时突然袭击,击溃步兵方阵。这点对于步兵来说是致命的,因为步兵往往毫无机动性可言,骑兵一分钟不进攻,他们只能在原地干等。即使是在首轮接触后失利,骑兵也能依靠机动性回撤,进行轮番的骚扰。

所以,即使步兵取得了对骑兵的战场胜利,但由于机动性的差异,使得他们往往无法乘胜追击,全歼骑兵,从而掌握战略上的主动,这也是我国历史上汉、宋、明等朝代在面对游牧民族骑兵时的一大劣势所在。而巅峰时期的蒙古骑兵,更是将机动性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在和欧洲骑士团的重骑兵对决中,他们不再讲求集团冲锋和重甲,而是采用灵活而轻便的骑射活活将欧洲骑士团拖垮。

结语

经过上述几点,我们可以看到,在冷兵器时代,步兵往往在战术层面可以达到和骑兵相对抗甚至击败骑兵的可能,但在战略层面,骑兵的优势则无可比拟。他们不仅可以针对敌方的弱点进行精确打击,让对手的步兵队伍疲于奔命,更可以凭借迅捷的机动力实施包围和切断补给线。更重要的是,骑兵作为强大的威慑力量,使得缺乏机动性的一方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顾虑重重,这也是我国历史上,中原王朝在面对游牧民族时采取守势的原因。

在真实的作战中,很少出现单纯的步兵与骑兵的对决,更多的是多兵种的协同作战,与其说是步兵VS骑兵,不如说是如何利用己方步兵限制地方骑兵,再用己方骑兵冲垮地方步兵的博弈。

在这个博弈过程中,步兵的防护能力越来越强,手中的武器威力也越来越大,使得骑兵的使命也从正面突击变为袭击对方要害。即使到了工业时代,这个进化的过程也没有因此而停止,所谓步骑对决背后的机动性对抗是人类战争永恒的主题。

时至今日,拥有空中和远程力量支援的步兵仍然是战场的主角,而昔日的骑兵则演化成了装甲部队,沿着昔日先辈的路线不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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