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如同一块天然的美玉,光彩夺目,完美无缺。而金庸先生则是一位身负绝技、妙手生花的石匠。纵然金庸先生有意将张三丰这块美玉,雕刻成一尊韵味十足、至臻至幻的艺术品。怎奈历史中的张三丰早已经是一位旷古绝今的完人,金庸先生无从下笔。

况且张三丰在道教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这种带有宗教色彩,且象征着某种高尚信仰的历史人物,对于文学创作来说具有极强的局限性,而写作最忌讳的一点便是“画蛇添足”。

我们发现金庸笔下的主角一般都是杜撰的人物。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在他的小说里基本都是配角,虽然有的笔墨也很多,但是不会作为第一主角进行描写。而像郭靖这样的人,在历史虽然真实存在,但也并不出名,便于塑造形象。

因为如果用真实的历史人物做主角,稍不留神就会引起争议,惹上是非。比如,《神雕侠侣》中的尹志平,金庸先生只让他和一个小龙女缠绵了一次,就引起了其后人的强烈抗议。不得已,现在改为了甄志丙。张三丰,武当派的追随者甚多,如果写的有些不太妥当的地方,那会是大麻烦。所以,搁谁都不会用他做主角来写,得不偿失。

其实,对于一个本身就是传奇的历史人物来说,优秀的作家只需用短短几行字去描写他的存在,制造出神秘而高洁的氛围,便足以令历史和人性的光辉照耀整部小说了。花费巨大的篇幅去描写一个已经在历史中定性的人物,难免给人一种多此一举、无地生风的感觉。

所以金庸先生的小说虽然以历史为基本框架,但却极少运用笔墨去描写某一段历史中,重要的历史人物。

说白了,不是金庸先生不能写以张三丰为主要人物的武侠小说,而是不想写。《蒙娜丽莎》虽美,但照着《蒙娜丽莎》描绘出一幅仿作又有何实际意义?非但无益,反而不合适。

事实上,对于张三丰这个人物,金庸先生选择剑走偏锋,虽不着重墨,却笔笔用在点睛之处,以无形化有形,让张三丰在武侠世界中大放异彩。

比如张三丰在《倚天屠龙记》虽然不是主角,但他的思想和作风无疑却是男主张无忌的人生导向。这也更能体现出,张三丰这个近乎于仙人的历史人物,在武侠小说中的文学价值和影响。从这方面来说,这比起把他当成第一主角,来开展他一生的故事,相比之下,无疑是更加形象,更加立体,也更具艺文学术效果。

换句话讲,金庸笔下的张三丰,其实已经足够丰满。在金庸先生的笔下,张三丰不是道家天师张道陵的后裔,没有显赫的出身,没有开挂的人生,也没有诸如郭靖、张无忌那般闪耀的主角光环。

他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自幼在少林寺长大。小小年纪便在藏经阁中扫地打杂,不曾体会过亲情,亦不曾体会过幸福。掌管藏经阁的觉远大师见张三丰聪明伶俐、善良率真,心生怜爱,便收其为弟子,传授他《九阳真经》内功心法。

一晃数十年过去,张三丰已经长大成人,他纯洁善良的心灵仍旧如初。

《九阳真经》被潇湘子偷走之后,张三丰追随觉远大师来到华山之颠夺回经书。未经世事的张三丰在华山之巅目睹了郭靖、黄药师等“五绝”的绝世风采,又得到了西狂杨过的指点,并遇见了那个让他一眼万年的郭襄。

苍月下,流水无声,花瓣飘零,郭襄细心的为张三丰包扎着伤口。星满夜空,风起云动,花儿在红灯下摇摆出婆娑的倩影。那画面美的灿烂,美的绝艳。那一刻,张三丰爱上了郭襄,这一爱便是一辈子。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郭襄爱的是杨过。那个在风陵渡口,一见误终身的翩翩公子杨过。

虽然张三丰无法得到郭襄的爱情,但他却得到了一个美好的回忆,一个足矣深藏一辈子的回忆。所谓“缘分”并不难懂,它像一盏清茶,只在一瞬间便由暖转凉。

分别的时候,郭襄送给张三丰一对铜罗汉,从此一别百年,相思却不相见。起初,张三丰成天捧着这对罗汉发呆。再后来,张三丰苦练山林罗汉拳,竟然将那平平无奇的罗汉拳练的出神入化,就连敢于凭借一己之力挑战少林的“昆仑三圣”的何足道也败在张三丰的罗汉拳之下。

离开少林寺之后,张三丰悉心习武,他以《九阳真经》的内功和《九阴真经》的残卷为基础,自创出了一套“纯阳无极功”,威震武林;郭襄游遍江河湖海,行侠仗义,除恶惩奸。与江湖中的邪门歪教结下了不少的仇怨。张三丰为了保护郭襄,荡尽群魔,声威大躁。

十几年后,郭襄当了尼姑。张三丰也去做了道士。一个峨眉,一个武当。山高水长,情义无双。

金庸先生用“爱”去诠释张三丰这个人物,正是因为爱,张三丰的武功才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正是因为爱,张三丰的人生才能如此丰满。从拾起爱,到放下爱;从念念不忘,到四大皆空;因爱而升华,因爱而顿悟,因爱而伟大。

所以,其实张三丰这个人物已经足够饱满了,无需再去浪费笔墨,细致刻画。因为最朦胧的,便是最美的。爱是如此,人物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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