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伯纳说:家是世界上唯一隐藏人类缺点与失败的地方,它同时也蕴藏着甜蜜的爱。

亲情,是我们唯一无法选择的情感。亲人,也可能是我们最深刻的羁绊。

岁月流逝,曾经的至亲或已离世,或垂垂老矣。

但不曾改变的是儿时的歌谣,当旋律将记忆唤醒,我们封锁的心门就被一束微光照亮。

这光亮,抚慰受伤的心,温暖前行的路,足以让我们跨越山海,找到来路与归途。

为了你的未来,我情愿背负一生的亏欠

帕丽,出生在阿富汗一座小城沙德巴格。母亲生她时,因为大出血而失去了生命。

父亲萨布尔一直在外打工,靠着在建筑工地的微薄收入支撑贫困的家庭。帕丽从小由哥哥带大,兄妹俩相依为命,感情甚笃。

为了照顾年幼的孩子,萨布尔又娶了一个女人。继母为人朴实,是持家的一把好手,虽然一家人生活拮据,却也平淡幸福。

直到继母生下了一个儿子,孩子因为熬不过严寒,出生两周后竟被活活冻死。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于襁褓中的萨布尔,感受到了锥心刺骨的绝望。

对于这样一个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的家庭,活下去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无助的萨布尔决定答应妻子哥哥纳比的提议:把帕丽送给富裕人家收养。

纳比在喀布尔一个富人家做仆人,男主人瓦赫达提娶了当地名流妮拉,可是二人一直没有孩子。他们的家庭地位显赫,生活优渥,宅院大到可以装得下沙德巴格至少一半的家庭。

妮拉第一次见到帕丽,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她对帕丽视如己出,还给萨布尔一笔钱,帮他一家熬过寒冬。

一边是饥寒交迫,残喘度日,一边是衣食无忧,岁月静好。

萨布尔虽万般不舍,可作为父亲,这也许是他能够为女儿做出的最好的选择。她将拥有一个富足的生活,不必跟着他挨饿受冻,家里的其他孩子也能够活下来。

对于年幼的帕丽来说,与其说这是一场交易,不如说是一种解脱。

砍下一根指头,才能把手保住。浸泡在苦难中的人,选择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奢侈的权利,生存才是唯一的渴望。

他背着帕丽,带着阿卜杜拉,一步一步地向喀布尔走去,翻过连绵的群山,山风呜咽,如泣如诉。

年仅4岁的小帕丽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哥哥阿卜杜拉拽着她的衣角,嚎啕大哭,却也终究没有留下这个心爱的妹妹。

从喀布尔回来之后,萨布尔像是变了一个人,一夜间衰老了十几岁。孩子有了依靠,可他却陷入无法摆脱的愧疚与自责中,心力交瘁地供养这个家。

终于,在一个平常不过的日子里,翻滚的麦浪压倒了这个疲惫不堪的男人,他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死的时候手里紧握着镰刀,手上满是水泡,淌着血。这一年,他还不到四十岁。

周国平说:最强烈的爱都根源于绝望,最深沉的痛苦都根源于爱。

我用对你的爱抵抗现实的绝望,痛苦属于我,未来属于你。

终其一生,我们只为寻找最初失去的那个人

帕丽在喀布尔的新家衣食无忧地生活,父亲的割舍的确为她换来美好的日子。

瓦赫达提和妮拉对帕丽非常疼爱,将她视若珍宝。小帕丽很快就习惯了新家,把夫妻俩当成了自己的父母。

后来,养父病重去世,帕丽就跟妮拉来到巴黎定居,那一年她只有6岁。

帕丽慢慢长大,女孩子特有的细腻和敏感提醒着她,自己和母亲妮拉一点儿也不像。妮拉光彩照人,多愁善感,浑身散发着诗人气质,自己却相貌平平,理性冷静,终日痴迷于数学研究。帕丽常常想,天底下再难找到差异如此大的一对母女了吧。

忘记,不需要努力。而需要努力的,是你根本不可能忘掉的。

她脑海中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些模糊的记忆,然后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无力感袭遍全身。

每当帕里试图从母亲那里得到一丁点过去的事情时,妮拉总是拒绝。母亲的冷漠让帕丽越发觉得事有蹊跷。

没有过去的人生无疑是不完整的。对真相的渴求,如芒刺在背,让帕丽夜不能寐。苦思冥想许久,她决定暂停博士学业,和丈夫一起回阿富汗。

每一个人,都有他生命的起点,那是他的情感支撑。无论走到哪里,心总会带我回到起点,从起点望向远方,内心才能生发出更多力量。

二人定好机票,准备启程的时候,帕丽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不得不暂时停下寻家的脚步。

帕丽也未曾想到,这一次的暂停,竟用尽了几十年的光阴。

人这一生,一次的错过,可能永远都无法弥补。

帕丽陆续生了三个孩子,博士毕业后在巴黎一所大学教书,成为了一名颇有影响力的数学家。

全新的日子似乎覆盖了关于旧日全部的回忆。她已经无暇去思考自己的出身,只是偶尔接受采访,被问到对阿富汗局势的看法时,帕丽会想到那个遥远的地方,然后说一句:我只是名义上的阿富汗人。

突然有一天,一通电话打破了帕丽平静的生活。打电话的人问她:你认识一个叫做纳比的人吗?

这通电话,像潘多拉盒子一般,打开了所有过往的记忆,以及那些被尘封许久的往事。

那一刻,已经65岁的帕丽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一个如此巨大的谎言。

那一刻,她彷佛听到了山谷中回荡着一句歌谣。

「我知道伤心的小仙女,晚风把她吹走了。」

她彷佛看到了一个迎风奔跑的小男孩,哭着喊着,叫她的名字。她喃喃地,泪流满面地喊了一声「哥哥」。

人生已过去大半,本以为有些往事早已随风而逝,却没想到,被记忆触动的一丝痕迹,竟都如千钧一般沉重。

再听旧曲应垂泪,一夜乡心别处同。

生而为亲人,血脉便天然融为一体。或许时空将我们分隔,外力将我们阻拦,吊影自怜,流离四方,但总有一个声音会提醒我:我来自哪里,又将去往何处。

根,是你怎么都抹不掉的,只会越扎越深。重要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

我会忘了全世界,但是不会忘记你

一生在外漂泊的帕丽,终于回到了她梦中的故乡。

喀布尔的豪宅,几经易主,已经破败不堪;沙德巴格小城,全是新建的房屋,完全找不到旧时的模样。

出乎意料的是,回到故乡的帕丽很平静,对她来说,这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两座城市,除了新奇,没有特别的感受。因为这里,早已没有了她最爱的人。

辗转打听,帕丽得知哥哥阿卜杜拉一家多年前就搬到美国。几经波折,帕丽终于找到了哥哥的家。

只是,此时的哥哥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且还患有严重的老年痴呆症。

帕丽见到阿卜杜拉的时候,他佝偻着身子蜷缩在躺椅上。她能够感到他的无助,岁月把痛苦深深地嵌刻在他的面容上。

帕丽坐在哥哥的旁边,扶着他的手,颤抖地问他:我是帕丽,你记得这个名字吗?

阿卜杜拉没有说话,低着头,轻轻地哼着,帕丽听出来了,那首熟悉的歌谣是:

「我知道伤心的小仙女,晚风把她吹走了。」

当一个人不能拥有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忘记。对阿卜杜拉来说,他能够做的也只是不要忘记妹妹。

阿卜杜拉的女儿帕丽告诉她,父亲给她取名也叫帕丽,他倾尽全力给了她一生最好的爱。但她能感受到,这份爱里还隐藏着对妹妹的亏欠。

女儿说,父亲时而清醒,捧着一个破旧的铁皮盒自言自语:这里是帕丽最喜欢的孔雀翎,我当时卖掉唯一的新鞋子才买到的。

他时而糊涂,犯病的时候,总是大吼大叫:我要去喀布尔,谁也拦不住我。

阿卜杜拉的女儿给了帕丽一张卡片,是他被确诊患病的当月亲笔写下的。

「妹妹,他们告诉我,我必然要走入水里,很快就将沉没,我恳求你找到这张卡片。你一定会知道,当我沉入水中的时候,心中想着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记忆等不到找到妹妹的那一天。

就算真的抵挡不住记忆消散,至少世间人会知道,自己从未放弃过寻找,哪怕是生命跌入谷底的那一刻,也不曾放弃。

我情愿在你的记忆里淡忘,也不愿你为我受伤。可是,人却常常为了记忆里的人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命运或许是无情的,让我们生而不得相见,见而不得相认。岁月或许是残酷的,让我们垂暮之年相遇,却终要分离。

可是,我对你的情感是永恒的,就算把全世界都遗忘,你还在我心里。

人生就像一条蜿蜒曲折的路,一刻的放手,可能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寻找方向。

一个人最大的踏实感从来不来自外在,而源于内心,对于亲情的依赖,对于真实的了悟,对于根脉的坚守。否则浮萍一生,都只是在漂泊。

群山,见证了我们的童年过往,也印刻着我们的生命关联。无论你走了多远,只要拼命地发出呐喊,心底就一定可以听到回声。

这就是血脉的力量,生而命定,如影随形。

图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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