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地先賢

  5月4日,一羣小學生身着唐裝,在老師的引領下,來到白鹿洞書院,重溫千年學規,傳承教學經典,引來衆多遊客駐足,這已成爲“五一”節期間白鹿洞書院一道亮麗的風景。

  1200年前,白鹿洞書院就已聞名遐邇,它是南宋學子心中的神聖殿堂。千百年來,白鹿洞書院成了讀書人心中的精神座標,前來尋訪白鹿洞書院的人絡繹不絕。而它所宣揚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理念,更是被鐫刻在聯合國總部的長廊上。

  白鹿洞書院蘊含了怎樣的魅力?爲何被推崇爲“天下書院之首”?這不能不提及一個人,他就是宋代理學家——朱熹!

  今年,適逢朱熹誕辰890週年,讓我們穿越時空,探尋朱熹與白鹿洞書院的傳奇因緣,傾聽一座古老書院在文化復興中重煥生機的朗朗書聲。

  復興書院殫精竭慮

  白鹿洞書院位於廬山五老峯東南,建於公元940年。南宋時期,朱熹重建擴充,使之成爲中國歷史上第一所完備的學院,與當時的嶽麓書院、應天書院、嵩陽書院並稱爲四大書院,被推崇爲“海內書院第一”“天下書院之首”。1959年,被列爲江西省文物保護單位,1988年被列爲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據記載,唐代時,江州(今江西九江市)一個叫李渤的人,偕兄弟在此隱居讀書。李渤養了一隻白鹿,相隨相伴,人稱白鹿先生,故隱居讀書的山坳又稱爲白鹿洞。

  唐長慶年間(821—824年),李渤任江州刺史,念念不忘當年山居苦讀的舊情,於是在白鹿洞興建臺榭,遍植花木。從此,白鹿洞成爲一處名勝,四鄉文人往來不絕。

  南唐時,開始在此興辦白鹿國學,北宋時更名爲白鹿洞書院。書院門前有一條清澈見底且常年潺潺不斷的小溪,溪名“貫道溪”。

  南宋淳熙六年三月(1179年),朱熹以“祕書郎權知南康軍州事”的身份抵達南康(今廬山市)就職,時年49歲。此時的白鹿洞書院已荒棄。在朱熹的努力下,淳熙七年(1180年)春,白鹿洞書院終於初步修復。

  爲復興白鹿洞書院,朱熹大致做了以下幾件事:

  重建院宇。書院舊屋早已無存,僅餘瓦礫榛荊,茂草荒丘。儘管南康正遭旱災,財政困難,還是集資籌款建起屋宇數十間。

  籌措院田。朱熹很注意學田的設置,認爲′這是維持書院的“久遠之計”。他制定了購田計劃,籌集了一部分購田資金。

  聚書。朱熹曾發文各地徵求書籍。並將一部分詩、帖或摹寫,或重書刻石。

  立師。朱熹曾請新建丁錟掌教,合肥吳某爲職事,均未成功,只得自兼洞主,自爲導師,親自講學。這時在白鹿洞書院講學的尚有劉清之,以及朱門弟子林澤之、黃粹、王阮等人。還聘請楊日新爲堂長。

  聚徒。朱熹曾發榜招生,其時有學生一二十人。

  訂學規。朱熹在總結前人辦學所訂規制以及禪林清規經驗、教訓的基礎上制定了《白鹿洞書院揭示》。

  立課程。朱熹將《四書》作爲基本課程,當然尚需學習《五經》《楚辭》以及古代詩、文。

  從方位格局上看,書院坐北朝南,佈局考究。幾進幾齣的大四合院建築,石木或磚木結構,以明、清建築爲主,屋頂爲人字形硬山頂,頗具清雅淡泊之氣。

  朱熹對白鹿洞書院的復興重建,使得白鹿洞書院從此步入輝煌。

  宋朝書院講學之風盛行。白鹿洞書院,因朱熹和學界名流陸九淵等曾在此講學或辯論,這裏成爲理學傳播的中心。白鹿洞書院作爲千年學府,在儒家理學思想的指導下,歷經滄桑,經過歷代文人學者的苦心經營,留下了積澱豐厚的文化底蘊。

  如今後人到此,仍能感受到這裏散發出的書卷氣息,體會到歷史上莘莘學子探索學問的精神,這也是古書院千餘年來的魅力所在。

  海內書院白鹿爲首

  白鹿洞書院傳承千載,得益於它悠遠的歷史。

  朱熹復興白鹿洞書院具有里程碑式的大事,就是由其編纂的《朱子白鹿洞教條》,它是中國教育史上第一部最完整、最正規的學校管理的校規。這個學規被譽爲是天下第一學規。

  “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行有不得,反求諸己”……

  《朱子白鹿洞教條》豁然立在課堂的中央,短短44字,朱熹把世界觀、政治要求、教育目的與學習修養的途徑融而爲一。“教條”問世之後,很快成爲南宋書院統一的學規,成爲中國封建社會後期辦學的準則,影響千年。朱熹用自己的智慧,爲白鹿洞書院留下了寶貴的財富。

  在歷史長河中,白鹿洞書院因朱熹,成爲中國學術思想史上璀璨亮點,同樣因爲有了白鹿洞書院,朱熹將他的育人理念發揮極致,悠久流傳,熠熠閃爍。

  朱熹在南康軍擔任知縣三年,用一年的時間,在白鹿洞修復了數十間房屋;又用一年時間徵集圖書,招收生徒,聘師講學,並且親任洞主,在總結前人辦學的基礎上制訂規章制度,成爲七百年間封建教育辦學的指導方針。

  而探尋朱熹興復白鹿洞書院的真正緣由,主要有兩方面:一是深感當時官學衰落,科舉腐敗,不能爲國家培養人才,以書院教育來補救官學之不足,糾正科舉的弊病;二是受到佛教禪林的刺激和影響,想以書院爲基礎發展儒學,宣揚理學,與佛道爭奪在政治思想和學術文化上的領導地位。

  事實上,廬山作爲千古文化名山,白鹿洞書院的儒學、東林寺的佛學、仙人洞的道教都已成爲廬山文化一道亮麗的人文景觀。

  趣文軼事相得益彰

  朱熹出身於儒學世家,自小聰穎有大志,他的父親朱松對朱熹的教育十分認真。《宋史》本傳說,朱熹自幼受教於父,四歲時,其父朱松指日曰:“此日也。”朱熹問:“日何所附?”朱松回答說:“附於天。”朱熹又追問道:“天何所附?”一席話問得朱松驚訝不已。這個故事說明朱熹自幼就是一個具有強烈求知慾的人。

  由於朱松是在二程理學思想教育下成長起來的儒生,他對兒子的要求自然是按照儒家學做聖賢的目標去實行。據《朱子年譜》中記載,朱熹在10歲時就“厲志聖賢之學”,每天如癡如迷地攻讀《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他自己回憶說:“某十歲時,讀《孟子》,至聖人與我同類者,喜不可言”。從此,便立志要做聖人。以後他又教育學生說:“凡人須以聖人爲己任”。

  19歲時,朱熹考中進士,三年後被派任泉州同安縣主簿,從此開始仕途生涯。赴任途中拜見了著名道學家、程頤的兩傳弟子李侗。紹興三十年(1160年),三十歲的朱熹決心向李侗求學,爲表誠意,他步行數百里從崇安(今武夷山市)走到延平。李侗非常欣賞這個學生,替他取一字曰“元晦”。

  從此,朱熹開始建立自己的一套客觀唯心主義思想——理學。1164年隆興和議之後,宋金關係暫時緩和下來,朱熹便一頭鑽進理學中去了,編寫了大量的道學書籍,並從事講學活動,生徒盈門。這一期間他對朝廷屢詔不應。

  1178年,朱熹東山再起,出任“知南康軍”,儘管他重新入仕,卻矢志樹立自己的理學,在廬山唐代李渤隱居舊址,建立“白鹿洞書院”進行講學,並制定一整套學規,以及“博學之,審問之,謹思之,明辨之,篤行之”的“爲學之序”;“言忠信,行篤敬,懲忿窒欲,遷善改過”的“修身之要”;“政權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的“處事之要”;“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行有不得,反求諸己”的“接物之要”。

  1181年,朱熹解職回鄉,又於儒家經典中精心節選出“四書”(《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並刻印發行。

  朱熹有“朱子”一稱,爲孔廟十二哲者之一,也是唯一一位不是孔子的親傳弟子而配享孔廟之人。朱熹在儒家歷史上的地位很高,他將北宋開始出現的理學思想發揚光大,並且進行了新的闡釋,形成了新的哲學思想。無論是在當時還是在後世,朱熹這個人的名聲都十分響亮。

  朱熹一生志在樹立理學,使之成爲統治思想。同時,朱熹在官場上因品性耿直而得罪權臣,致使晚年落得一個悲劇的結局。慶元六年(1200年)三月初九,朱熹在家裏憂憤而死,享年七十一歲。

  鵝湖交鋒傳爲佳話

  朱熹、陸九淵、呂祖謙是南宋理學三個學派的主要代表人物,白鹿洞書院與三派理學建立了密切的聯繫,這對白鹿洞書院的發展關係很大。

  朱熹主持白鹿洞書院時,南宋理學又一派代表人物陸九淵自金溪來訪。朱熹請陸九淵赴白洞鹿登臺講學。陸講“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朱熹請陸九淵將講稿書寫下來,這就是著名的《白鹿洞書堂講義》,朱熹請人將其刻石並寫了《跋》。

  陸九淵認爲,人之所思決定其所行,故人志於義則習於義,志於利則習於利,因此,君子和小人之分全落在人所志之上。

  朱熹和陸九淵二人都認同“居仁由義,聖賢之理”,認爲心正才能身正,身正才能行正。但是,在朱熹那裏,他更着意于格物致知的功夫。在他看來,一個優秀的人才應當做到三件事:一是立志絕讀聖賢之書;二是窮理,深入探究經典中的道理;三是在窮理的基礎上“講究事情”,用“理”來知道自己的行爲,觀察他人的所作所爲。

  陸九淵則提出了不同的意見。他認爲:“道德修養不是知識,而是行爲習慣。讀書之人,認爲自己飽讀經書,也就認爲自己很有道德修養,這實際上是一種誤解。”

  朱熹和陸九淵是南宋時期最重要的兩位思想家,朱子是“程朱理學”的集大成者,陸子是“陸王心學”的開創者。兩位大儒生活在同一時代,二人的學術交流和在白鹿洞的觀點碰撞,爲白鹿洞學院留下了精彩的一筆。

  南宋淳熙二年(1175年),呂祖謙爲了調和朱熹“理學”和陸九淵“心學”之間的哲學理論分歧,於是出面邀請陸九齡、陸九淵兄弟前來與朱熹見面。

  6月,“鵝湖之會”由呂祖謙主辦,朱熹與陸九淵、陸九齡等人蔘加。此次“鵝湖之會”,首開書院會講之先河。

  在這場大辯論中,雙方“相與講其所聞之學”,朱熹側重“道問學”,他認爲治學的方法,最好是居敬和窮理,二者相互把持運用。朱熹強調“格物致知”,認爲格物就是窮盡事物之理,致知就是推致其知以至其極。陸九淵、陸九齡側重“尊德性”,力主發人之本心。陸九淵從“心即理”出發,提出“堯舜之前有何書可讀”,認爲只要“明心見性”即可,所謂“學苟知本,六經皆我註腳”,但朱熹不滿意這個說法。雙方爭議了三天,辯論非常熱烈,但誰也不能說服誰,最後未明定結果。

  “鵝湖之會”雖未形成共識,但朱子和陸子之間的思想交鋒卻傳爲佳話。

  書院文脈接續傳承

  在中國古代的文化傳播中,沒有一種形式能如書院呈現的這般自由。書院在我國古代所承載的精神氣質和文化使命大約與現代的大學類似,古代書院是中國古代文化傳播的重要方式。朱熹的《白鹿洞書院學規》《朱子讀書法》就充分體現了這一點。現代的書院絕大多數失去其教學這一功能,但其思想傳播的功能並未失去,而且發揮的作用越來越大。

  九江是歷史文化名城,文化底蘊深厚,在歷史上也是文人墨客嚮往的地方,地理優勢和文化資源非常豐厚。九江對文化事業非常重視,在保護、繼承、弘揚與發展上做了大量的實質性的工作。

  廬山白鹿洞書院不僅僅是作爲廬山文化旅遊的一個景觀,重要的是它還肩負着文物保護、文化傳承、文化挖掘與發展的功能,在發展傳統文化事業,開拓文化產業方面都在加大力度。如九江市博物館展示廳內,用大篇幅來介紹白鹿洞書院的歷史與文化,還成立九江學院白鹿洞書院文化研究所;在全國知名高校聘請傳統文化研究方面專家,作爲白鹿洞書院的客座教授,共同挖掘書院文化內涵;並做好《中國書院論壇》編輯出版,製作書院宣傳片等。

  白鹿洞書院在開展對外交流與合作方面,同樣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每年不僅走出去參加傳統文化學術會議,還請進來召開了多次國內、國際學術研討會。白鹿洞書院碑刻還到北京故宮等地參加巡迴展覽,獲得較好的社會效果。日本、韓國等書院多次來白鹿洞書院進行文化交流。2014年9月28日,白鹿洞書院、嶽麓書院、嵩陽書院、應天書院“四大學院”還聯合開展了直播祭學活動。

  現在,走進白鹿洞書院,我們仍然可以感受到濃濃的文化氣息,不論是別樣的景緻還是蘊藏的書畫文字皆流露出不一樣的精神力量。白鹿鳴鳴,白鹿洞書院的精神文化可以永不間斷地傳承下去,而不僅僅是作爲旅遊景點供人們參觀遊覽。

  歷經數千年後的今天,白鹿洞書院在後人的不懈努力下,在文化交流與研究方面更是成績斐然,其影響力也在不斷擴大,這對於進一步傳承和挖掘白鹿洞的文化內涵有着深遠的意義。

  白鹿洞書院,這顆五老峯下璀璨的文化明珠,正煥發出新的生機。

  來源:江西日報

  編輯: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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