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中永远的少年

文 | 田艺苗

我第一次见李健,是邀请他来我大剧院的古典音乐讲座做嘉宾。他喜欢古典音乐,且与我趣味相投:喜欢大提琴、杜普蕾和坂本龙一。流行音乐人和学院派之间,一直互相看不上,我又是乐评人,一开始李健对我有些防备,我们各说各的,没法讲到一块儿去。还好现场挤满了佩戴蓝丝带的李健听友们,有大家的热情欢笑贯穿着,讲座还挺圆满。

他坐在那里不置可否,竟也有一种天然的情愫。音乐少年不像理科学霸、工科宅男,他身上带着一个草原,微风常来,青草常生,如此简单又无垠。这样的生命力要用一把吉他和低吟的歌喉来表达。大概是这一份悠然,让他成为一名音乐人。

后来见到李健,我总是感慨,他真美好,永远像一个少年。年届四十,我们都开始面目模糊起来,只剩他,越发棱角分明。 好像青春的礼物还没有到来,他还不能就这么老去。

年初,每到周五晚上,连我也跟父母抢电视看了,因为李健登上了《我是歌手》。短短几个月,他从小众歌手,一跃成了新一代男神。朋友圈里都是他的歌,他的造型,他的金句,他和太太神仙眷侣的日子。在这样一个人群分众的圈层化年代,他横跨观众群的爆红,就像他自己唱的,是个“传奇”。


也是在《我是歌手》,我才知道,原来李健还是段子手,还是冷萌的暖男,同时也是一位接地气的中年男子。在认识的男同学里面,李健真不算是有事业野心的,他多虑,审慎,拖延了两年才去《我是歌手》,他觉得姿态好看更要紧。记得有一期节目正好碰上春节,他给身边的工作人员发红包,神情看起来就像家中的哥哥或小叔叔。仿佛一回头,发觉时间真快,连李健也人到中年了。少年未老,已看穿人世,却还愿意真挚地生活,宽厚地待人。名声来得正好,不早不晚,早了易轻狂,晚了应有恨。


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度过青春的一代人,正赶上了流行音乐的黄金时代。流行歌曲就是我们的成长史。有一次看电视里播演唱会,年轻的男孩跑到台前给女歌手献花,坐在舞台边,听她唱那熟悉的歌,忍不住掩面而泣。是的,那些孤独的成长和孤独的爱情,那些单曲循环的无眠之夜,只有相伴走过的流行歌曲才能懂。我们的青春是从齐秦开始到张学友结束的。那时候,我们看台湾的MV,学他们那样穿着打扮,如今我常常把那些镜头痴痴如朦胧照的MV搜出来看,想知道当时吸引我的是什么吗?那样的歌,那样的笑容,曾允诺我们一个青春的模样。



音乐从不说谎,一个人的经历、志向和趣味都可以被听见。

李健最爱的,应该是民谣,民谣是他的根基。那些年的专辑,穿插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北京摇滚乐的影响,穿插了王菲的风格,《遥远的天空底下》基本上是齐秦的唱腔,各种流行音乐的潮流在他早期的歌曲中川流不息。而他始终不能忘怀的是乌苏里民歌的悠扬,还有在他的故乡哈尔滨无处不在的俄罗斯民谣。他在这种风格中起起落落,写歌一半靠个性,一半靠鉴赏力,加上他是追求完美的处女座,每一首歌都有质量,当灵感纷纷涌现的一瞬,就有了《传奇》冲破经验飞上了云端。李健的写歌功力是我非常羡慕的,他没有套路,不讲规则,悠扬如风云,纯真似童谣,自在如如。


到了《 向往》,他更偏向主流的流行音乐。听他的新专辑《 李健》,上述的风格依然还在,《 日落之前》是更温情的民谣,《深海之寻》借鉴古典乐的开阔曲调,《雨后初晴》让人想起少年时代的台湾歌曲,《 美若黎明》让人想起欧美的流行音乐。近年来他的口味偏向欧美与古典。相比之前的专辑,《 李健》更轻盈更优雅。


但就像欧阳江河说的:“真正震撼我们灵魂的狂风暴雨,可以是最弱的,最温柔的。”轻盈优雅的,未必不是强悍持久的,世界从来不是它表面看上去的样子。

眼下,随便开电视、听电台、刷微博都会看到李健,看他在镜头前从容流畅地应对蜂拥而上的媒体,好像成功对他不是个事儿。在边缘浅唱了很多年,他不再迷失,相反成功带来的快感只会让他更谦逊,更审慎。从今年开始,李健仿佛开始定型了,少年意气,整装待发,等待走向深沉开阔的中年。


田艺苗? 著

山东画报出版社

本书作者为上海音乐学院副教授、古典音乐推广人、《歌手》《声入人心》等综艺节目专家评审。书中关于故乡、童年、音乐、美学、旅行的散文随笔,真实记录了她的对生活和音乐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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