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所以在漢文帝迎戰匈奴這一役,李廣不但被任命爲漢中郎,還有年俸八百石。換言之,李廣已經無法適應漢武帝時對匈奴的作戰方式。

在漢朝,封侯進爵是爲人臣者一輩子夢寐以求的最高榮耀。對李廣而言,當然也不例外。

但如此一位遠近聞名的將軍,何以在他的一生征戰中,總是與封侯進爵失之交臂?

或許,可由當時的政治環境、軍事制度,來看出李廣的無奈;接着,可由他性格上的缺失,來驗證其“命中數奇”的天機。

犯了漢景帝之忌諱

景帝三年,吳楚軍來犯。

此時,李廣跟隨太尉周亞夫一起出兵,不但奪取了吳楚軍的軍旗,更得到了相當好的戰績。李廣逐漸有了聲望。

李廣畫像

梁孝王欣賞李廣,覺得他是個人才,因而想要拉攏他,於是私自把將軍印授給他。在班師回朝之後,朝廷因爲此事,沒有對李廣進行封賞。

由此,不難發現,身爲漢將軍的李廣,竟然公開接受梁孝王的將軍印,無疑是犯下了宮廷鬥爭之大忌。

梁孝王深受竇太后的寵愛,一直覬覦君王之位,漢景帝對這樁事芥蒂極深,所以儘管此時的李廣已立下汗馬大功,漢景帝必然會因爲李廣的不識時務,而採取冷落不再重用的手段。

軍功制度苛刻,封侯制度嚴格

漢朝的封侯制度,沿襲了自秦朝以來的“以戰功評價作爲封賞標準”。

秦軍之所以驍勇善戰,是因爲秦實行“軍功爵制”。敵軍首級、城池、土地和俘虜數是記功的加分依據,而將士陣亡數是記過的扣分依據。所以,首級數和陣亡數之間的差距,往往成爲唯一的論定尺規。

漢軍畫像

只是,匈奴的綠洲草原以及風沙滾滾的沙漠,雖然廣大遼闊,但略顯貧瘠,似乎沒有佔領的價值,而想擄走勇武彪悍的遊牧民族,更是件困難的事。

所以,漢朝衡量戰功的制度,對於作戰只會勇往直前的李廣而言,未免太過於苛刻了。咱們先來看看李廣初爲軍人的表現:

“廣以良家子,從軍擊胡,用善騎射,殺首虜多,爲漢中郎……秩八百石。”

由此可見,征戰後只要有人頭、有俘虜,便有機會得到君主的封爵賞賜。所以在漢文帝迎戰匈奴這一役,李廣不但被任命爲漢中郎,還有年俸八百石。

元朔六年,李廣擔任“後將軍”出征,但斬殺敵人首級並未符合“首虜率”,因此只能望“侯”興嘆了。

李廣在雁門之戰時,所幸能從精銳的匈奴騎兵手中死裏逃生,並復得殘存的軍隊,但是《史記》描寫李廣歸隊後的遭遇:

“吏當廣所失亡多,爲虜所生得,當斬,贖爲庶人。”

李廣的軍隊陣亡人數過多,而且李廣又被活活俘虜,正因這兩點的失誤,李廣即便是馬革裹屍,也得不到君王的任何撫慰,更得依法規判爲斬首。

漢騎兵與匈奴作戰

換言之,正是嚴峻的制度,扼殺了李廣英雄的氣概。

元狩二年,身爲郎中令的李廣帶領着將士四千騎從右北平出發,準備和張騫的一萬騎會合,共同出擊匈奴。

在行走了數百里之後,李廣遭到匈奴左賢王的四萬騎兵圍困。此時,孤立無援的李廣經冷靜思考,運用高超箭術,英勇抵抗,兩天之後才盼到博望侯張騫萬騎救援,因此龐大的匈奴軍隊只能悻然撤離。

司馬遷記錄了朝廷依法對兩人的處置:

“是時廣軍幾沒……博望侯留遲後期,當死,贖爲庶人。廣軍功自如,無賞。”

司馬遷畫像

此戰役實因張騫的失誤,致使李廣面臨軍力懸殊的危機,結果又是因爲漢朝的封侯制度,讓在沙場上勇猛過人的李廣依然毫無任何犒賞。

李廣是一位有才氣、有威望的軍事將領,卻總是因爲軍功制度的苛刻、封侯制度的嚴格,而讓他與封賞、封侯擦肩而過。

生不逢時,坐失良機

漢文帝即位,歷經了一場權力廝殺(諸呂之亂)。當時民生凋敝,根本沒有餘力再興起大規模的戰事,除了自我防衛的作戰方式外,對邊疆的匈奴只好採取“和親”的退縮政策。

而漢文帝又是無爲而治黃老之術的推崇者,因此他面對當時在戰場上總是意氣風發的李廣,也只能惋惜地讚歎:他李廣,若能生在漢高祖開疆拓土的時代,一定能有所表現。

如此一來,在漢文帝不願意發動太多戰事的情況下,善於戍守邊陲的李廣,便少了立功封侯的機會。

漢景帝劇照

漢景帝時,國力仍然未能有所提升,景帝當然選擇跟進文帝的政策——以休兵養精蓄銳爲重。

所以,李廣在此時期,主要的戰績爲:平吳楚七國之亂,奪取敵軍的指揮旗,在昌邑下獲得了軍功。

此戰役讓李廣一時聲名大噪,卻因爲“梁王授廣將軍印”,只單單被派任爲上谷太守。

儘管“李廣才氣,天下無雙”,但景帝“恐亡之”的憂懼,讓李廣最後只能在隴西、北地、雁門、代郡、雲中各郡,長期當個無法一展長才的邊郡太守。

漢武帝掌政後,是漢朝國勢的鼎盛時期,本來應該給李廣好好發揮的機會,但在屢嘗敗績的情況下,漢武帝對李廣的信任度也每況愈下,最後只好以李廣年歲已高、精力衰退,來擱置他的出戰請求。

“廣數自請行。天子以爲老,弗許;良久乃許之……”

這一年是元狩四年,當時的李廣已是六十餘歲,雖然當上前將軍,但實在是無法再適應長途的主動攻擊戰略。

李廣縱使有再強的豪情壯志,恐怕已然無法施展神力。

漢武帝劇照

地理侷限,戰術保守

出兵攻打匈奴,對善於屯兵防守邊境的李廣而言,不但要遠離城池,水源軍糧的補給又相當不易,且行軍路徑完全陌生,的確是件難度極高的挑戰。

正因如此,李廣當初纔會因衛青的安排而惱怒。他迫不得已,由東路前進,而此路“少回遠,而大軍行水草少,其勢不屯行。”

相反的,沙漠草原的地理環境,對常年居住在那裏的匈奴來說,無論是氣候、水域或地勢,皆瞭如指掌。

李廣在漢文帝、漢景帝時期,總是習慣使用防守戰略;而漢武帝,卻是以“主動出擊”爲首要策略。換言之,李廣已經無法適應漢武帝時對匈奴的作戰方式。

而且,他不會像衛青一樣,在戰前先去研究、探查敵軍的軍情。如漠北之戰,衛青在瞭解匈奴的駐紮地和弱點之後,纔有針對性地作出決策。

衛青畫像

訥口少言,命中數奇

在現實社會,懂得包裝自己、推銷自己的人,往往能左右逢源、平步青雲。在沙場上英氣勃勃的李廣,平日卻是“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辭。”

李廣如此不善言辭,便不易被同儕認同,甚至會遭到排擠。所以,王維《老將行》一詩便將李廣的不幸寫下:

“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奇。”

衛青因爲擁有特殊身份,在朝廷上立於不敗;李廣雖然試圖建立自己的功業,卻敵不過命運的捉弄與人爲的排擠。

就如漠北之戰,李廣被授予前將軍,這先鋒的職位可以直入敵營,正面與單于交戰,是最有可能有立功封侯的,怎奈李廣錯失了機會:

“而是時公孫敖新失侯……大將軍亦欲使敖與俱當單于,故徙前將軍廣。”

公孫敖原爲合騎侯,後來因罪當斬,贖爲庶人,所以說“新失侯”。他曾經救過衛青的性命,所以這時候衛青因爲私心,急着給公孫敖一個翻身立功的機會,當然就會不顧先前的派任,毅然決然地犧牲了“訥口”的李廣。

李廣畫像

李廣曾經對自己總是未能封侯,而感到不滿與疑惑,於是詢問了星象大師王朔。《史記》記錄了李廣自己的猜測:

“豈吾相不當侯邪?且固命也?”

王朔推敲之後,以“善惡報應論”,作出瞭解釋——“禍莫大於殺已降。”

這種看法,古今皆知。在戰後,應該誠懇對待並真心接受肯投降的人,誠如古言所言“縱無陽報,必有陰譴”,李廣一時失察,詐殺了已降的羌人八百餘人,他除了深受良知的譴責外,或許真的種下了不能封侯的惡因。

玲瓏說

在漠北之戰,李廣本想掛着“前將軍”這風光的名號衝鋒陷陣,一舉拿下虎視眈眈的單于,卻因爲衛青命令他和右將軍趙食其的軍隊合併,並且經由距離遙遠、水草稀少、勢必不能並隊行進的路線前進,導致“軍無導、或失道”,演變爲單于趁機迅速逃離、此役沒有戰果。

李廣畫像

在衛青追究責任之後,李廣對自己的部下說出滿腹委屈:

“大將軍徙广部行回遠,而又迷失道,豈非天哉!”

事實上,這一戰不是因爲李廣的年邁而抱憾,而是因爲衛青的私心安排而失算。

對已經年過半百的李廣來說,這回不但沒法取得軍功,還得再面對刀筆之吏的審判,情何以堪?因此,在無奈之下,他只能引刀自剄,爲這一切畫下句點。

才氣無雙、真性情的李廣,終其一生不得封侯。其先時因不識時務,而讓景帝產生了忌諱;到了年長時,又因爲少了謹慎與思慮,使得自己陷於萬劫不復的深淵裏;最後,武帝明白“守久必失”的道理,遂採取對匈奴迎頭痛擊的戰略,但此時的李廣不僅已有年歲,其作戰策略又不合時宜,已很難再有封侯的戰功。

他這一生,終究抵不過“命中數奇”的擺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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