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辛弃疾:〈满江红〉之旅》,小门姨/著,吉林文史出版社2019年12月第1版。

《寻找辛弃疾》:小门姨与辛弃疾、田田、带湖和瓢泉

韩辉

话说二十一世纪初某日居于京城的才女小门姨搬家的时候,收拾地下室里堆放着的旧书籍,发现了几本词选。其中有一本为《辛弃疾词选》,封面都泛黄了,随手翻了翻,里面大概有三四百首词。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了,或是朋友送的吧,印象中似乎也从没细读过。小门姨家里的词选书籍很多,而且她比较偏好那种厚重的书,拿在手里很有存在感和满足感。

小门姨年轻的时候就很喜欢宋词,先是迷恋婉约派词人李清照,年岁大了些,又喜欢起豪放派辛弃疾来,或许是希望多看点稼轩词,能让自己的性格变得豪爽大气一些吧。

小门姨把《辛弃疾词选》和其它几本词选带回了新家,她没有把它们放到书柜里码得整整齐齐,而是放在床头或沙发角上,与那些“大砖头”们放在一起。她会在每本书里夹一支铅笔,闲时就坐在那里顺手翻开看看,碰到喜欢的词就把它熟记于心。过一段时间想起这首词便能全篇脱口而出,这时再在书上用铅笔把这首词的词眼标注出来。这是小门姨爱玩的一种游戏,她乐此不疲,不亚于当下年轻人对于电子游戏的热情。

有天晚上小门姨更新博客,有个叫“醉里挑灯看剑”的人给她留言。看到这个名字,她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辛弃疾某首词中的一句,于是她顺手拿起身边的那本《辛弃疾词选》翻开来看,果然是那首《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中的开篇一句。

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小门姨低头看了几遍,便放下《辛弃疾词选》,在屋子里来回遛跶。这首《破阵子》实在是太短了,没用多长时间,便可以倒背如流。她坐下来拿过那本《辛弃疾词选》,用铅笔把这首词的词眼标注了出来。就在这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小门姨似乎进入到了这首词的情景里,真真切切地身临其境,那时那地那景那人……

小门姨后来在《寻找辛弃疾:〈满江红〉之旅》一书中写道:

当很多年过去之后,更确切地说,当很多梦过去之后,当辛弃疾和陈亮终于在“斩马亭”再度重逢,当我在带湖第一次见到陈亮时,我忽然便很清晰地回想起下面这个梦。尽管那个时候,辛弃疾还没写出这首《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

梦中我站在一个屋子中央,屋子西面角落的桌旁,一个鬓角发白的男人,带着醺醺醉意似乎用力想把灯芯挑亮;尔后,他便在那即使挑亮却也依旧昏黄的灯光下,抽出宝剑来,映着灯光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那是辛弃疾。

可如果说是梦,我却能听见真切的号角声,于是我走出屋子来到外面。我看见四面到处都是军帐,此时,从各个军营里接连不断地响起号角声,这声音是那么响亮激昂,听得人心潮澎湃。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军帐,忽然看见在前面的开阔地上,一个全身披挂着战甲的将军,正在给他的将士们分发着香气扑鼻的烤牛肉。待细细一看,那将军也正是辛弃疾。

大家都正在欢快热烈地豪酣,饱餐辛弃疾分给他们的牛肉。我因为素来不吃牛肉,所以根本就没有垂涎欲滴,还在心里很冷静地想着:这被烤的牛,果然是那闻名遐迩的“八百里”吗?正走神呢,又听见四面响起悲壮粗犷的战歌声。抬头看时,便见秋日绚烂阳光下的沙场上,辛弃疾神采奕奕,意气昂扬地站在排列整齐的队伍前面,颔首微笑地注视着他的兵士们。难道这次他真的是要带兵去北伐了吗?

果不其然,但见辛弃疾座下战马快如“的卢马”般飞驰而过,他率领铁骑,快马加鞭,神速奔赴前线。我急忙跟随着,似乎转眼便到了战场上。但见战场上弓弦雷鸣,万箭齐发,敌人纷纷落马,残兵败将,狼狈溃退;辛弃疾身先士卒,乘胜追杀,一霎时便结束了战斗。瞬时,凯歌交奏,旌旗招展,将士们都在欢天喜地地庆贺。那场面实在是太壮观了。的确,作为一个爱国将领,能够一战获胜,功成名就,既“了却君王天下事”,又“赢得生前身后名”,真乃此生一大壮举。

小门姨说,这种游戏她之前反复玩过很多次,但这种情况在以前的游戏中从未出现过。之后的日子里,她又试过无数次,只要当她熟记某首词至倒背如流之时,并在那本《辛弃疾词选》上用铅笔把此词词眼准确标注出来,就会出现这种情形。于是,她便给那本《辛弃疾词选》起了个别名叫“小虫”。或许它里面藏有一个类似虫洞的神奇之处,能够在某些时机成熟的情况下,引领着小门姨去到那一个又一个的“辛弃疾场景”。

小门姨从小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直到今天,但也不是天天都写。自从“小虫”事件后,她也会在每则日记的后面记述当时所能回想起来的在“另一个地方”相遇的人或物、片段场景、心境和话语。有时候她回头翻看日记,都觉得风马牛不相及,是完全不搭的两个世界,但又似乎冥冥之中有着某些联系。到了最后,她自己都弄不明白,哪些情景和感觉是真实的,而哪些又是她做的一个又一个梦或偶发臆症。

就这样,小门姨把这些梦境与穿越,连同她2000年至2018年的部分现实生活的日记整理成了今天摆在读者面前的这本《寻找辛弃疾:〈满江红〉之旅》。小门姨以辛弃疾的16首不同词牌的词为桥,《破阵子》是桥头,《青玉案》便是桥尾。经过这座桥,走上34首《满江红》词牌之旅。按照辛弃疾《满江红》词作创作的时间顺序,小门姨穿越或在梦境中到达到一首首辛词创作年代背景中,与词中相关人或物进行交流。

这些穿越故事不是事先设定好的,是故事本身自然的发生。到后来,小门姨在瓢泉与辛弃疾的侍妾钱钱和田田相识,与田田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自如出入稼轩公馆,完全融入到了辛弃疾的世界,谈词论剑,把酒言欢,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自今年年初和田田、钱钱相识后,我每次来瓢泉时,都要去找田田和钱钱待一阵子,我很喜欢听她俩说话。我素来就对善良低调又满腹才情的女子没有抵抗力,但凡遇到就很喜爱。只可惜,前些日子钱钱被辛弃疾送离了瓢泉,或许是辛弃疾希望她能有一个更好的归宿吧。幸好还有田田。

我之所以特别喜欢待在瓢泉,一是因为瓢泉的优美风景,清幽绝尘和淳朴人情都深深地吸引着我;二是因为瓢泉有田田。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田田,便似老友重逢,一见如故,我和她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又有一次,现实中,小门姨去了济南历城的“辛弃疾故里”,小门姨对“辛弃疾故里”的破落与荒芜很难过。不久“小虫”让小门姨又一次穿越到了瓢泉。

辛弃疾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我说道:“小门姨,一同前往,我还要听你讲述有关我故土的见闻呢。”

我听到他如此说禁不住大惊失色,他怎么知道我前些日子去了他的家乡呢?辛弃疾没有理会我的表情,说完转过身便出门了。田田紧跟了出去,我也赶忙随着出门,三个人便一起往停云堂去了。

……

我离他很近的地方坐下,我知道他此时最想问我的是什么,但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那个地方,才能不令他深深地失望。

我们能看到的小门姨最后一次见到辛弃疾是在书的末尾,那次他们在停云阁谈了很久,聊了很多,是在一个分不清季节的黄昏,“停云堂”的水光山色让小门姨想起了北京的后海。

我看着“停云阁”外渐渐弥漫的暮色,便随口问道:“稼轩公,您去过北京的后海吗?”

辛弃疾正欲端起茶盏的手停了一下,继而问我:“小门姨,你所说是哪一世的后海?”

我惊讶不已:“难道您真的去过?”辛弃疾放下茶盏,捻捋着长须,答非所问地慢慢说道:“你既然能把我所有《满江红》都存记在心里,这也是一种难得的机缘。”

停了一下,他又接着说:“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个时空的交谈,所以我不妨和你多说一些。你只管听,不用往心里记,该留在你心里的必会留下。”

听他如此说,我知道此次定是要有一番长谈了。

辛弃疾重又端起茶盏,继续说道:“我之前曾说过,人之魂魄的轮回转世是存在的。而且,前世人如果有宏大夙愿未了,那魂魄便会一直在一世又一世人的身体里日积月累着,直至最后积聚到某一至圣身上,到某一世由至圣达成夙愿。因只有至圣才能将天下众念合拢融合为一念,而当天下众念积聚交融为一念之时,必能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我使劲地点点头:“这番话我一直都记得。”

弃疾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缓缓而述:“天下往世之志士,因不甘心满腔报国的壮志雄心和满腹振国兴邦韬略付诸东流,故魂魄一直积聚、轮回、积累中。如此,历经两百年修心,两百年修德,两百年修文,一百年修武,这样方能做到‘忘我’,才能真正做到把天地万物、天下苍生融合在自己的命脉和血液中,成为‘至圣’。如此等到我同诸公一直期待的那一世,由“至圣”来完成我们的使命、达成我们的心愿,真正实现一统山河,神州复兴之宏大夙愿。”

我听得有些糊涂,禁不住问:“稼轩公,我知道心德最是难修的,我看书上也写过圣人的行为即‘宽厚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志也;齐庄周正,足以有敬也……’所以分别用两百年修心德可以理解。但文武一样重要,为何修文要两百年,而修武却只用一百年呢?”

辛弃疾听了微微一笑:“你很细致,竟然注意到这个差别。宋太祖赵匡胤曾言‘治世用文,乱世用武。’故原因很简单,因那一世乃和平年代,人们再也不用整日浴血沙场征战南北。”

这时候,他的老仆过来添灯,我看着渐渐亮起来的灯光,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急忙之中抓住了它的一丝尾巴。我说我现在所处的就是和平年代啊,您会不会来过呢?

辛弃疾淡淡地说道:“小门姨,我比你都早到了很久。”

我惊讶无比:“那我会不会再见到您?而我又怎样才知道那个人就是您呢?”

他站起身来,慢慢地说道:“这便是所谓的机缘。时候不早,你也该回去了。”

我听了有些情急:“稼轩公总要给我一点点暗示吧,这样我也好有一些线索去寻找您。”

辛弃疾沉吟许久:“茫茫人海,匆匆路人。难得谁能在心里记住谁的名字,而且人的名字都不是无来由的,其实每一世的名字都是有关联的:‘辛疾首尾合,来世相连着;转脸笑相迎,隔岸坐家哥。’” 说罢,转身便离去了。

我看着辛弃疾渐渐消失的背影,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这暗示也还是和天书一样难解。

我慢慢起身,边往外走,边低头琢磨着他留下的那四句话:“辛疾首尾合,来世相连着;转脸笑相迎,隔岸坐家哥。”

不知不觉,便走出了“停云阁”,又走下了“停云堂”。待抬头,发现四周并不是自己熟悉的瓢泉景色,我似乎并未在瓢泉。我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桥,能望见过桥不远便是一条很宽阔的大路,一眼望不到头。隔着桥尾不远,在路的开头,矗立着一座很高大的牌楼。

我走过去,在桥头附近转了转,发现在桥头左右的石头柱子上都刻有字迹。待上前仔细看了,那左边柱子上刻的是“前世今世未来世世世相承”;那右边柱子上刻的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归宗”。

这两句话好熟悉,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我上了桥,一直走到桥尾,又下了桥继续往前走,便到那矗立在路开头的高大牌楼下。我抬起头,看见那牌楼的坊额上面有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水调歌头”。我又看了看牌楼左右立柱,都写有字迹。那左边柱子上写的是“前世今世未来世世世相承”;那右边柱子上写的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归宗”。

“前世今世未来世世世相承,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归宗”,我嘴里边念叨心里边琢磨着,慢慢地通过写有“水调歌头”的高大牌楼,向着远方一直走去……

读到这儿,想必大家可能对这个穿梭于现实与梦境,能与辛弃疾称兄道弟、推杯换盏、谈词论剑的小女子小门姨很好奇吧,笔者跟大家一样对这个神秘女子感兴趣。于是笔者特意在网上翻箱倒柜,但收获并不大,只找到如下可怜的资料。

小门姨,1970年出生于河北省兴隆县兰旗营乡白旗营村,曾在兴隆县工作和生活,后随家人迁居北京,现就职于北京电视台,曾出版随笔集《门里,门外》。有博客网友查证,小门姨是笔名,真名为门秀丽。又有朋友找到一张小门姨的照片,朋友发誓说肯定是小门姨本人,我只好信啦。

辛弃疾简介

辛弃疾,山东东路济南府历城县人。南宋官员、将领,豪放派词人,有“词中之龙”之称。与苏轼合称“苏辛”,与李清照并称“济南二安”。辛弃疾生于金国,早年与党怀英齐名北方,号称“辛党”。青年时参与耿京起义,擒杀叛徒张安国,回归南宋,献《美芹十论》《九议》等,条陈战守之策。先后在江西、湖南、福建等地为守臣,平定荆南茶商赖文政起事,又力排众议,创制飞虎军,以稳定湖湘地区。由于他与当政的主和派政见不合,故而屡遭劾奏,数次起落,最终退隐山居。辛弃疾一生以恢复为志,以功业自许,却命运多舛、壮志难酬。但他始终没有动摇恢复中原的信念,而是把满腔激情和对国家兴亡、民族命运的关切、忧虑,全部寄寓于词作之中。其词艺术风格多样,以豪放为主,风格沉雄豪迈又不乏细腻柔媚之处。其词题材广阔又善化用典故入词,抒写力图恢复国家统一的爱国热情,倾诉壮志难酬的悲愤,对当时执政者的屈辱求和颇多谴责;也有不少吟咏祖国河山的作品。现存词六百多首,有词集《稼轩长短句》等传世。

辛词选摘

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鹧鸪天·代人赋

扑面征尘去路遥。香篝渐觉水沈销。山无重数周遭碧,花不知名分外娇。

人历历,马萧萧。旌旗又过小红桥。愁边剩有相思句,摇断吟鞭碧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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