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出鄰居家,留下一把斷成兩截的血鐮刀
摘要:案發當天,張偉獨自喝了半天的悶酒,越想越氣,想到春節期間周曉東可能回家,便尋到春麗家裏,喊着要周曉東把人交出來。蛟河警方立即召開案情研判會議,抽調精銳警力十人,成立抓捕小組,連夜驅車前往長嶺縣,敲響了張偉的房門。
“抓起鐮刀的時候,我只想泄憤,一鐮刀一鐮刀地砍下去,就覺得解氣……”
3月23日凌晨5點,吉林省蛟河市長嶺縣。春寒料峭,冷風在耳邊呼嘯而過。
“咚咚咚……”正在熟睡中的張偉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看着魚貫而入的民警,在片刻錯愕後,他恢復了平靜。
“你們終於來了。”張偉伸出併攏的手,配合民警戴上手銬。
“19年了,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正月裏的血案
“殺人啦!救命啊!張偉殺人啦……”
2001年2月3日,農曆正月十一,立春前一天。在蛟河市的某礦區家屬區內,忽然傳來一聲聲慘嚎——
鄉鄰們尋聲索跡,進到老周家的院中,看見院子泥濘的雪地上,血跡斑駁,老周的妻子春麗正仰面朝天躺在當中,鮮血淋漓,刀傷駭人……
此時,因爲宿醉睡在隔壁的老周,亦被淒厲的尖叫聲驚醒,搖搖晃晃走出屋來,卻被眼前場景嚇了個激靈,倒吸一口涼氣,在衆人提醒下,才報了警。
“他跪在死者身邊,大聲喊名字,旁邊還圍站着幾個村民。”民警老劉現已退休,但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的場景——
死者身上有多處傷口,血液噴濺得四處都是,地面有大量拖拽痕跡,還有一把斷成兩截的血鐮刀。
多名鄉鄰向民警表示,是聽到春麗的呼喊纔過來的。
趕到前,他們遠遠看到,老周家院門大開,鄰居張偉奪門而出。
“求求你們了,要給我媳婦兒報仇啊!”
案發第二天,不幸的消息傳來——
春麗因流血過多不治而亡。
“民警同志,求求你們了,一定要抓住張偉,給我媳婦報仇啊。”老周撲倒在民警腳下,聲淚俱下。
“當年技術手段單一,購票也無需實名,給偵查工作帶來很大困難。”
19年間,這個案子無數次被警方提及。
因有明確的嫌疑人,警方連年出動多名警力,去哈爾濱、瀋陽、長春、松原、舒蘭等地搜索嫌疑人蹤跡,還將其照片在全國範圍內檢索,但都無果而終。
轉機出現在2009年。
張偉和前妻李華曾育有一個女兒小果,張偉殺人潛逃後,女兒一直和張偉的父母生活在一起。
2009年年中,小果結婚。一個陌生女人突然出現在婚禮上,小果對其十分敬重。
婚禮結束後,兩人進入小果的婚房,一呆兩小時。出來後,小果的眼眶泛紅,像是哭過的樣子……
這個女人是誰?她和小果是什麼關係?
“他家沒有外地的遠房親屬。”經過多年調查,警方對張偉的親戚關係早已爛熟於心。
那麼,這個陌生而神祕的女人究竟是誰,爲什麼小果與她如此親暱?
警方決定兵分兩路,調查這個神祕女人——
一組到蛟河高速客運站查詢女人行蹤去向;一組到小果家,做小果的思想工作。
遺憾的是,客運站那裏,並沒有獲得有效線索。到小果家的民警對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懇談許久,小果卻依然沉默寡言,只說那是自己遠房的姑姑。
一線天光後,案件偵破彷彿又進了死衚衕。
直到2019年農曆臘月的一天,警方獲得一條重要線索——
有人說,在松原市長嶺縣見到了張偉,和一個名叫秀蘭的女人一起。。
警方立刻前往長嶺,通過調取監控視頻,鎖定了一對男女。
女人正是當年出現在小果婚禮上的神祕女子,而走在她旁邊的,就是犯罪嫌疑人張偉!
沿着這條線索,警方很快獲取了兩人的居住地點。
經調查獲知,秀蘭是長嶺縣居民,現居太平川鎮,開一間小店,以做糧食生意維生。這些年,張偉因爲疾病纏身,已經喪失了勞動能力,幾乎每天都待在家裏不出門。
警方還了解到,2010年、2013年、2018年,自稱張偉女兒的人曾前來探望張偉。經知情人辨認,那人正是小果!
“我們是一個屯的鄰居,原本相處得挺好”
事不宜遲。
蛟河警方立即召開案情研判會議,抽調精銳警力十人,成立抓捕小組,連夜驅車前往長嶺縣,敲響了張偉的房門。
待天光大亮,警方收隊,張偉被押回蛟河分局,坦白了殺人事件始末——
“我們是一個屯的鄰居,原本相處得挺好。”
自妻子離家出走後,張偉開始有了心病。
他懷疑妻子和鄰居春麗的兒子周曉東“有一腿”。妻子狠心出走,全賴周曉東。
案發當天,張偉獨自喝了半天的悶酒,越想越氣,想到春節期間周曉東可能回家,便尋到春麗家裏,喊着要周曉東把人交出來。
“你們兩口子的事,你們自己解決,和我家有啥關係?!”
面對張偉的糾纏,春麗也急了,火氣湧上來,出口的話變得不客氣:“我不知道你媳婦兒去了哪裏,也沒有來我家,你總是來我家幹啥?!”說罷,轉身出了屋子,來到院子晾曬雜物。
張偉吵不過春麗,心中憤懣異常。一抬眼,看到春麗家院牆上掛着的一把鐮刀,便想着:“我要是把你砍傷了,你兒子周曉東肯定得回來……”
他衝到牆邊,摘下鐮刀,欺身向前,一把拽住春麗,朝她腿部連砍數下。“最後一刀的時候,用勁兒太大了,鐮刀斷成了兩截。”
“救命啊,救命啊,張偉殺人啦!救命啊……”中刀後,春麗尖聲慘叫,張偉酒醒了一半。
看到倒在血泊裏的春麗,他心慌意亂,扔下鐮刀把,奪門而逃。
據張偉交代,逃出春麗家後,他連摔了幾個跟頭,爬起來又拼命狂奔,一路逃到蛟河市烏林廠溝,又順着火車道走到舒蘭市,在一個小旅店待了兩三晚後,趁着夜色步行回父母家。
“我媽告訴我警察來過了,春麗已經死了。”張偉很害怕,不敢多做停留,連夜趕火車逃往大連。
“到大連後,我身上一分線也沒有,在街上乞討了好多天。”
逃亡的歲月苦不堪言。在大連市某煤廠幹活的三四年間,他活得像行屍走肉,不敢上街,不敢和人交流,每每聽到警笛,或看到前來走訪的民警,就渾身戰慄……
“轉機”是在認識秀蘭後。
秀蘭性格溫柔,兩人在一個小飯店相識,兩情相悅,很快就同居了。
一、兩年後,他和秀蘭以夫妻的名義,一起回到秀蘭老家,生活至今。
2009年初,一次偶然的機會,他遇到一位鄉鄰,打聽到女兒小果即將結婚。他十分高興,便讓秀蘭前往家鄉給女兒送去祝福,這才重新聯繫上家人。
隨後幾年間,小果曾多次前來看望他,得知他重病在身,還給了他兩千餘元用來看病。
“19年了,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因爲沒有身份證,張偉不能和秀蘭辦理婚姻登記,也不能出門坐車,有一次被人毆打了,卻不敢報警。
他曾多次想過投案自首,但捨不得溫柔的秀蘭。
貪戀溫暖是人之常情,但鑄下的大錯必須償還。
2020年3月23日,張偉被刑拘。與此同時,其同居女友秀蘭、女兒小果因知情不報、隱瞞藏匿犯包庇罪,被另案處理。
“母親可以閉眼了。”
接到蛟河公安的通知後,周曉東蹲下身子,蜷在沙發旁。他用雙手捂住臉,指縫間,淚水簌簌地向外流。
(文中人物均爲化名)
來源中央政法委長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