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岸雲沙

黃磊與何炅做了一個節目叫《嚮往的生活》,邀請各路大仙去他們租種的小山村裏共享一天的美好田園生活,當然這一天不是白出鏡的,你需要下地幹活,採買東西,或者劈柴,餵馬就算了,沒有馬,只有莊稼。

晚上開個晚會,一衆人等,各種才藝表演,再現了那些離我們很遠又很近的大小演員。這是一檔有着濃厚生活氣息的田園生活劇。大約也是每一個人都向往的生活。想起以前流傳的一個段子:我們剛剛脫離農村,有錢人都去農村種地去了;我們剛剛不喫野菜了,野菜卻成好東西了……三十年前或者四十年前,誰又能夠想到,我們這些從農村裏出來的人,連農村也回不去了呢。

現在是連鄉愁都無處傾訴的一個最尷尬的時段。老家回不去,因爲沒地沒房,新村改造,規劃,越來越整齊劃一,記憶中的鄉村卻已不堪回首,很多記憶都失去了,那些親近的老人,那些老房子,池塘,臭桐樹,小衚衕……都沒了。我們越來越被城市化。雖然在我們心裏,永遠都有一個老家,可是老家卻成了我們永遠回不去的疼痛。

女兒沒開學時,我們經常窩在沙發上看《嚮往的生活》,很多人是沒有農村生活經歷的,所以覺得農村的生活真好,出汗只出一天,所以只有新鮮感與新奇感,還沒等消失,活動結束。這大約纔是吸引人的地方,意猶未盡。

三十年前,我還在老家種地時,一心一意只想早一天逃離農村。每到農忙,你要沒黑沒白地頂着日頭頂着月光在地裏收割,捆紮,然後一車車拉回家去,也許那還不是最苦的,最讓人無法忍受的還是父親一日日拖着病體,還要勞作,而大爺大娘年歲已高,衣衫被汗鹼浸溼,結了一層又一層,卻還不肯也不能停下來休息。

那是一個全靠人力去勞動的時代,沒有機械,也沒有人幫忙,一切都要靠自己的雙手。有那麼幾年,直到我離開家,那都是我的噩夢。說什麼嚮往不向往呢,只有真正的苦過,勞作過,你才真正能夠體會那種生活有多麼讓人絕望。

只不過三十年,我們的生活就發生很大的改變,因爲終於逃離了農村,再也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了,而且越來越多的人走出農村,有了更多的在城市工作的機會,鄉村卻越來越空了,就象城市的空巢老人,農村老人也成了農村最後的留守風景。院子蓋得越來越寬敞,小樓蓋得越來越氣派,往外走的人卻越來越多。

農村人嚮往城市的生活,渴望能夠在城市裏安家,而城市人卻也開始嚮往農村生活,希望能夠有一個院落,種一院花,搭一個涼棚,擺一張小桌,三五好友,喝茶,聊天,鬥鬥地主。所謂嚮往的生活,大約是俗世生活,擱在人心裏,最美的想像。你要種二畝地嗎?你要爲生計發愁嗎?你要更出世的生活嗎?人總是希望過自己沒有過過的生活,當有一天,真的過上,也不過如此罷了。

我不想過那種《嚮往的生活》,都不是真實的,不過是節目的需要,因爲他們沒有衣食之憂,也沒有生活之困。他們所要的不過是一種效果,一種表達的方式,甚至都不是一種生活的態度。

後來想了又想,我向往的生活是什麼樣呢?不是這樣,也不是那樣,那到底什麼樣的生活纔是我想要的?

再後來我想明白了,我想過退休之後的生活,退休之後,即便不工作,不掙錢,你也不用有負疚心理,你可以隨心所欲,不用再爲任何人負累,因爲你老了,沒有人再攀着你,需要你負責任了。

雖然很快就老了。可是一生該經歷的都經歷過了。你所走過的每一個腳印,別人都曾走過,你所看過的風景,別人也都曾看過。就是這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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