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尚未平息,埃博拉病毒又捲土重來——就在前天,剛果暴發了第11輪埃博拉疫情。截至到6月1日,剛果已經有6名感染者,其中4人已經死亡,埃博拉病毒的致死率,遠遠高於新冠。

與此同時,講述埃博拉病毒的紀錄片《血疫》,也衝上了微博熱搜。其實,早在這部紀錄片之前,美國作家普雷斯頓就寫過一部同名書籍,《血疫》。

作爲科學寫作的紀實經典,我們不僅能從這本書中看到埃博拉病毒的緣起,更能聽到它爲我們敲響的警鐘。

血殺手

1976年7月6日,蘇丹南部,埃博拉河地區。

一個男人進入休克狀態,渾身上下每個孔竅都汩汩出血,他以這種驚世駭俗的方式載入史冊,當仁不讓地成爲埃博拉病毒的第一起確診病例。

這個男子的真實姓名不爲人知,大家提到他時,只用他的姓名縮寫——YuG。

YuG先生是個倉庫管理員,就職於恩扎拉鎮的一家棉花加工廠,靠薪水過活。人們回憶,他是一個安靜的人,非常不起眼。

這個無名之輩究竟是如何感染上埃博拉病毒的?人們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有人認爲,在他工作間的天花板上,經常有蝙蝠光顧,病毒可能是蝙蝠帶來的;還有人認爲,病毒來自裹在棉絮裏的昆蟲和工廠裏的老鼠。

病發後,YuG先生沒去醫院,最後死在了家裏的吊牀上。

幾天後,與YuG同辦公室的另外兩名職工也相繼中招,症狀與他驚人的相似,渾身冒血,突然休克,很快便一命嗚呼。

與安靜老實的YuG先生不同,他死去的其中一個同事,是位花花公子,經常在鎮上沾花惹草,出入風月場所,並拒絕做安全措施。

潛伏在花花公子身體中的病毒,通過性傳播,在當地不脛而走,經歷了多達十六代的傳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死數百名宿主。

緊接着,埃博拉病毒有如燎原之火,從恩扎拉鎮出來,一路向東,撲向馬裏迪鎮的一家醫院。

醫護人員因爲疏忽大意,打針時忘記給針頭消毒,病毒通過針頭肆虐,從病人到護士,從護士到醫生,醫院成了停屍房,一片鬼哭神嚎。

有的醫生注意到,被感染的病人,心理層面上呈現出精神錯亂、人格解體等現象,行爲上則類似殭屍,行動遲緩,眼神渙散。

最恐怖的是患者因大出血而崩潰的整個過程。

《血疫》指出,埃博拉病毒粒子,由七種神祕的蛋白質構成,能夠襲擊人體內除骨骼之外的所有器官和組織。

埃博拉病毒能夠吞噬支撐人體的蛋白質,使得皮膚從底層開始壞死和液化,稍有壓力,就會破裂。

感染埃博拉病毒的患者,口腔會出血,牙齦會出血,唾液腺會出血,身體的每一個孔竅,無論多麼細小,都會出血不止。

患者的舌頭變得鮮紅,隨後腐爛剝落;眼睛嚴重充血,眼瞼流淌出無法凝結的血淚;肝臟膨脹變黃,開始液化,最後崩裂;腎臟停止工作,逐漸衰竭;脾臟壞死腐爛,變成棒球大小的血凝塊。

患者的血液充滿腸子,腸壁組織脫落,隨屎尿一起排出。男性睾丸腫脹,變成青紫色,乳頭流血;女性陰脣向外突出,同樣變成青紫色。

最後,埃博拉病毒會徹底摧毀大腦,患者在臨終前,往往進入癲癇般的痙攣,身體抽搐不止,雙手亂打,雙腿亂蹬,將血液灑得到處都是,爲病毒傳播給下一個宿主,創造了機會。

HIV摧毀人體免疫系統,用的是悄然偷襲的方式,埃博拉病毒的攻擊,則是爆炸式的。

當埃博拉病毒在人體內肆虐時,整個免疫系統都會失靈。人體彷彿被圍困的城市,城門大開,敵軍湧入,自病毒進入血液那一刻,患者就已經輸掉了這場戰爭,幾乎難逃一死。

埃博拉病毒十天內,就能完成艾滋病要花十年才能做到的事情。

目睹埃博拉病毒受害者崩潰過程的醫生感嘆道,這東西不像艾滋病,和它相比,艾滋病就像兒童玩具。

猴子噩夢

埃博拉病毒在中非熱帶雨林的首次亮相,震驚了整個世界,它在埃博拉河上游的五十五個村莊同時爆發,殺死了九成感染者,然後又戛然而止。

這種來無影去無蹤的致命病毒,嚇破了無數正常人的膽,也勾起了極少數科學狂人的興趣。

尤金·約翰遜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尤金·約翰遜受僱於美國陸軍軍方,在研究所裏主持埃博拉項目,致力於研發保護性疫苗。

他先用埃博拉病毒感染猴子,然後給藥,爭取讓病猴轉危爲安。通過這種方式,他希望能夠找到對抗埃博拉病毒的靈丹妙藥。

1983年9月26日,尤金與女助理南希,穿上裏三層外三層的防護服,走進關押猴子的4級防護區域(埃博拉病毒,生物安全等級爲4級,艾滋病爲3級,級數越大防護越嚴格)。

房間裏有兩排鐵籠,一排鐵籠裏關着身體健康的猴子,它們上躥下跳,非常活躍;另一排鐵籠裏則關着被注射了埃博拉病毒的猴子,它們要麼沉默不語,要麼怪異躁狂。

在病猴之中,有兩隻已經崩潰而死,眼睛充血,表情怪異。

尤金和南希這次的任務,就是解剖這兩隻死猴。

他們在手術檯上並肩作戰,撬開猴子的顱骨,取出大腦、眼球和脊髓,放進一瓶防腐劑。

尤金正要遞給南希一個裝有樣本的試管,卻突然停了下來,兩隻玻璃球似的眼睛一邊流露出驚恐,一邊死死盯着南希的右手。

南希低頭去看浸滿猴血的手套,赫然發現右手外層手套的掌心中央有一條裂縫,血液正沿着袖管向裏蔓延。

這種標準的生化防護服,一共有三層手套,其中最裏面那層薄如蟬翼。

南希低頭檢查,發現猴血已然滲入第二層手套,立即驚恐起來。她在幾天前,因爲下廚切菜,割傷了手指,貼了塊創可貼,若猴血突破最裏面的第三層,後果將不堪設想。

在尤金的指示下,南希放下手裏的活兒,拔掉通氣管,沿着走廊跑向氣密室。

經過一系列消毒工作後,南希脫掉防護服,檢查最裏層的乳膠手套,發現幾滴污血,粘在上面,而透過近乎透明的乳膠手套,甚至能看到自己貼着創可貼的手指。

南希喃喃祈禱,希望這個潑猴的污血沒有穿過最後一層手套。

當然,求神拜佛不過是心理安慰,實踐纔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南希打開水龍頭,將乳膠手套放在下面灌水,手套很快像氣球般膨脹起來。

南希緊盯手套,大氣不敢出,在這個關鍵時刻,如果有一絲水流從手套上射出,那麼就意味着埃博拉病毒滲入了自己的血液,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向終點。

手套膨脹,膨脹,再膨脹,終於滴水未漏。

南希長呼一口氣,兩腿一軟,癱倒在地。

在最後的事故調查報告上寫着,南希沒有感染埃博拉病毒。

按照慣常的看法,埃博拉病毒的病原體,只能通過血液和體液傳播,病毒雖然突破了南希的密封防護服,但並未進入她的血液循環系統。

手套滲血事故兩週後,一件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被放置在安全區的健康猴子,也表現出埃博拉病毒患者的症狀,眼球發紅,七孔流血,最後崩潰而死。

這些健康猴子,沒有被人爲注射埃博拉病毒,也沒有靠近過病猴,它們和病猴之間,隔着好大一段空地。

專家分析,猴子喜歡吐口水,扔東西,管理員用水管清洗籠子,會製造出氣溶膠級的液滴,病毒很可能是通過被霧化的分泌物傳播的。

本着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原則,南希得出了一個令人心驚膽裂的結論:若條件適合,埃博拉病毒或許可以通過空氣傳播。

喪鐘爲誰而鳴?

每天對着玻璃瓶裏的眼鏡蛇寫作的“恐怖小說之王”斯蒂芬·金,說過一句話:《血疫》的第一章,是我這輩子讀過的最可怕的東西。

其實,真正可怕的,並不是埃博拉病毒發作時,那種讓患者彷彿中了化骨綿掌般的種種慘狀,而是它可能對整個人類造成的滅頂之災。

卡爾是埃博拉病毒的發現者之一,他跟《血疫》的作者普雷斯頓,有段發人深省的對話。

卡爾說,如果埃博拉病毒能輕易通過空氣傳播,今天的世界恐怕會大不一樣。

普雷斯頓問,你什麼意思?

卡爾說,假如一種病毒與呼吸系統密切相關,那麼你想控制它就非常困難了。這樣一來,全世界將不存在安全的地方。

普雷斯頓繼續問,你覺得這會威脅到整個人類的生存嗎?

卡爾說,是的,未來可能會出現一種能抹平人類的病毒,這種病毒有能力按照比例減少人口,比方說抹平百分之三十,甚至是百分之九十。

卡爾的觀點,讓書單君想到《復仇者聯盟》系列電影裏的大反派滅霸,這個顏值俊美,長得像紫薯大便的傢伙,打一個響指,便能讓地球減少一半人口,它不正是超級病毒的人格化形象嗎?

《血疫》認爲,艾滋病、埃博拉病毒等劊子手,都是雨林病原體的顯現,是熱帶生物圈遭到破壞的自然結果。

書單君今天爲大家推薦《血疫》這本書,並如實寫出埃博拉病毒的恐怖,不是爲了滿足一小撮人的獵奇心理,更不是盲目追求文字上的感官刺激,而是想告訴大家這樣一個嚴峻的現實:

人類對大自然予取予求的張狂慾望,可能會給地球的生物圈帶來大滅絕,同時也是在給自己掘墓。

比如去年7月,美國阿拉斯加州最大城市安克雷奇,出現了50年以來的最高氣溫,85%的永久凍土已經融化。科學家指出,緣於對環境的破壞,全球極端高溫現象已普遍存在,地球正面臨“崩盤”。

2019年上半年,巴西對亞馬遜森林的砍伐變本加厲,每分鐘都有足球場大小的熱帶雨林被消失。

原本玉潔冰清的世界最高峯珠穆朗瑪,現在每年都要拖着殘花敗柳的身軀,接待7萬到10萬名遊客。這些遊客瀟灑地揮一揮衣袖,留下了12噸的屎尿,數不清的垃圾,以及被凍僵的屍體。

人類是地球的“超級病毒”,而地球正在啓動對人類的免疫反應。

正如《血疫》中所說的那樣,大自然有自我平衡的手段,它可能在試圖除掉人類這種寄生生物的感染。

類似埃博拉、艾滋病等致命病毒走出熱帶雨林的生態系統後,往往會在人類羣體中波浪式傳播,彷彿來自正在衰亡的生物圈的反擊和詛咒。

今年五月,普雷斯頓出版了關於埃博拉的第二本書,《血殤》。描寫了埃博拉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面對這次的新冠和埃博拉疫情,普雷斯頓也提出了一些建議,比如重視公共衛生問題,還有投資開發新疫苗和藥物。

但其中特別要注意的一點是,關心弱者——社會中最脆弱的個體,決定了我們能有多強壯。

英國詩人約翰·多恩寫過一首詩——《喪鐘爲誰而鳴》,這個名字後來被美國莽漢海明威拿去,寫了一部同名的反戰小說。

全詩如下:

沒有人自成一體、是與世隔絕的孤島,每一個人都是廣袤大陸的一部分。

如果海浪衝掉了一塊岩石,歐洲就減少。

如同一個海岬失掉一角,如同你的朋友或者你自己的領地失掉一塊。

每個人的死亡都是我的哀傷,因爲我是人類的一員。

所以,不要問喪鐘爲誰而鳴,它就爲你而鳴!現在來看,這首詩亟需被賦予新的意義。

我們每一個人,不止是人類的一員,更是地球大家庭中的一份子,在這個大家庭裏,不只有人類,還有其他所有的動物和植物,包括喫垃圾致死的北極熊寶寶和瀕臨滅絕的黑眼圈熊貓大爺。

如果人類還是隻顧一己私利,還是殺雞取卵、竭澤而漁、剜肉補瘡、因小失大、不留餘地、不知悔改。

那麼,比埃博拉病毒恐怖十倍百倍的“大自然之雷”已經在路上了,可以肯定地下結論:喪鐘爲誰而鳴?爲我們這些自命不凡的“裸猿”而鳴!

(責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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