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週前,德甲正式開門營業。

  作爲歐洲首個傷愈歸來的職業聯賽,德甲首戰就上演了魯爾區德比。雖然沒有觀衆的看臺讓整場比賽看起來毫無德比氣質,甚至就像一場熱身賽。

  但捫心自問:你有多久沒看一場直播的球賽了。我可太TM懷念這種感覺了。

  德國的最大成就,就是政府享有的民衆信任

  作爲歐洲足壇的第一槍,德甲率先開賽似乎是水到渠成。相較意大利和西班牙嚴格的隔離政策,德國似乎從未實行過真正的居家隔離沒有強制關閉學校和工廠,雖然德甲是五大聯賽中第一個宣佈停賽的聯盟,但德甲俱樂部的停訓時間很短,球員們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訓練。

  當隔壁英格蘭還在號召全民拯救NHS的時候,同樣實行全民醫保的德國早就擺脫了牀位危機。英國衛生部長馬特-漢考克在接受BBC專訪時羨慕的表示:危機爆發的時候德國同行能一夜之間招呼出100家實驗室待命。

  馬特-漢考克和英國首相鮑里斯

  數據也能準確表達德國在抗疫上的成功,截止昨天德國感染新冠肺炎的人數是183775人,感染人數高居全球第9,但低死亡率仍舊令德國成爲歐洲抗疫最成功的國家。

  德國因新冠肺炎死亡的人數是8618人,在感染人數差不多的法國(189220人),死亡人數則高達28833,是的你沒看錯,比德國多了整整2萬人。

  據世界知名第三方數據網站worldometer估算的數據,德國目前的死亡率在5%左右,西班牙是12%,法國高達31%,美國也有20%。

  除此之外,高效和大範圍的檢測也讓對岸的英格蘭好不羨慕,3月底德國核酸檢測就開始惠及輕症患者。《金融時報》公開嘲諷過英國政府:當德國將檢測範圍擴大到覆蓋所有輕症患者時,英國還在努力掙扎着擴大患者規模呢。

  到了4月底,基本摸清國內感染狀況的德國又改變了檢測的策略,爲了展開抗體研究,德國衛生部門決定每週隨機檢測10萬人,以確定哪些地區已經建立起免疫力。

  謹慎保持着社交距離的德國街頭

  諸多外文媒體都在探究德國成功的祕密,海德堡大學的醫學專家Kr?usslich在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給出了自己的看法:可能德國最大的成就,就是理智的高層決策,和當今政府所享有的民衆信任。

  Kr?usslich並非刻意恭維,5月初德國媒體曾做過一個民意調查,調查顯示有72%的民衆認可政府在抗擊新冠疫情方面的成就。

  而無論是理智決策,還是官民互信,這幕後站着的最大功臣都當屬德國總理默克爾。

  從博士到政客

  1954年,默克爾出生在漢堡的一個牧師家庭,她出生後不久,爲了響應教會號召,默克爾一家人搬去了東柏林北部的一個小鎮。

  西德來的默克爾一家在東德很不受待見,致力於傳教的默克爾父親一直是東德國家安全局監視的對象。默克爾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謹言慎行的道理,她童年時就告訴自己不要捲入是非,以免給家人惹上麻煩。就這樣,她極端謹慎的渡過了人生的前36年。

  小默克爾

  那時候或許所有人都無法料到,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孩未來會投身政治;更不會料到她會成爲改變德國曆史的那個人。

  1973年,默克爾順利考上萊比錫大學的物理學院,她嚴謹冷靜的性格,天生就適合做學術研究。在萊比錫大學畢業後,默克爾繼續攻讀量子化學博士學位,並在畢業後進入東德科學院,成爲了小有名氣的研究科學家。

  但是默克爾的學術生涯並沒有一直延續,因爲柏林牆倒了。

  年輕時的默克爾

  1989年11月6日,柏林牆被迫開放,月底默克爾就從科學院離開,加入了當地民主覺醒黨,悄悄開啓了她的政治生涯。

  沒人知道那段時間默克爾經歷了怎樣的思想變化,《紐約客》的專欄作家喬治-帕克稱默克爾這一決定是她人生的未解之謎。當現如今人們探究一個毫無政治經驗的科學家爲何毅然決然踏上政治之路時,除了人性深處對權力的野望,還繞不開層層務實的計算。

  《默克爾傳》的作者史蒂芬-科內留斯寫過,在柏林牆即將倒塌之時,默克爾感到深深的危機,身爲東德的科研人員,她明確知道兩德合併後自己即將落後於西德的同行。

  青年時期的默克爾

  因此,不甘居於人下的默克爾決定爲自己的人生放手一搏。

  初入政壇的默克爾並非一帆風順,她在民主覺醒黨中不受重視,35歲的她接到的工作經常是在街上發傳單這樣的雜活。

  然而機會很快降臨到她頭上,默克爾被任命爲民主覺醒黨臨時發言人後,她冷靜睿智的問答就征服了一批常年跑政經新聞的精英記者。

  默克爾成爲民主覺醒黨的新聞發言人

  柏林牆倒塌前的6個月,默克爾成功爬到了東德國家新聞發言人的位置,那時距離她投身政治不過才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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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爾的小女孩?

  兩德合併後,默克爾得到時任德國總理的科爾的賞識,進入總理內閣並擔任婦女和兒童部部長,這讓她一舉成爲德國曆史上最年輕的議員和部長。那年她才36歲。

  但這位德國統一之父並沒有將默克爾當做真正能參與政壇角力的狠角色。

  科爾的小女孩

  科爾數次在公開場合稱呼默克爾爲我的小女孩,這讓默克爾在德國權力上層圈有了一個並不算太好的標籤和名聲多數人都認爲她只是科爾的花瓶,一個在庇廕下生存的東德女人。

  默克爾從來沒有袒露過自己對這個稱呼的厭倦,但當科爾陷入政治醜聞時,正是默克爾站在科爾身後給了他致命一擊。

  1998年,科爾和默克爾所在的基督民主聯盟黨輸掉了大選,科爾結束了8年的總理生涯,默克爾也跟着科爾一同成爲了在野黨的一員。但是基民盟的政治風暴並沒有隨着敗選而告一段落。

  率先拋棄科爾的默克爾

  歐洲媒體曝光了科爾在兩德合併前收受東德政治獻金的醜聞,這讓統一之父的名聲一落千丈,連累着基民盟也成爲民衆唾罵的對象。在提攜自己的恩師身陷囹圄的關鍵時刻,默克爾,這個科爾的小女孩卻率先在黨內演說中提出要基民盟與科爾劃清界限。

  幾天後,默克爾本人署名的評論專欄在《法蘭克福匯報》刊載,默克爾在文中寫到:科爾創造過一個輝煌時代,但我們已經不再需要他,我們需要一條自己的道路。這篇文章的標題更加赤裸裸的表達出默克爾和基民盟拋棄科爾的決心:《科爾是黨的害羣之馬》。

  回天乏術的科爾辭掉了主席職位,默克爾成爲了基民盟新一任黨魁。後來當科爾回憶起當時的一切,他說:我把一個殺手帶到了身邊,是我親自將毒蛇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沒過多久,科爾的夫人患上了抑鬱症,很快離開了人世,她的大兒子在接受媒體採訪時直指默克爾背叛了自己的家庭,並導致了母親的死亡:此前她與我的母親每週都會見面,親如姐妹,後來我們纔看清,我們都不過是她權力鬥爭的附加品。

  那時起,默克爾在歐洲政壇建立起自己的政治威信,柏林自由大學的教授克什米德就曾說過:默克爾被稱作黑寡婦,每個黨派都害怕她。

  2015年《時代週刊》將默克爾評爲年度人物,並稱她是歐盟事實上的領導人。

  2005年,默克爾率領基民盟在大選中戰勝社民黨,她終於成爲德國最高權力的掌控者,成爲了一千年前神聖羅馬帝國女皇狄奧凡諾之後,第二位領導德意志的女人。

  不像領導人,像首席科學家

  《亞特蘭大》雜誌發表過一篇關於默克爾的文章,11年的學術生涯給默克爾的政治生涯帶來了什麼。標準的理工思維?冷靜務實的判斷?恐怕還有真正基於科學的決策。

  新冠疫情降臨歐洲後,當英國還沉浸在羣體免疫的幻想中時,默克爾發表了她執政生涯的首次突發事件的電視演講。

  默克爾的電視演講

  演講中默克爾毫不隱諱,甚至有些誇大其詞的對全國觀衆說到這是二戰以來德國最大的挑戰,然後罕見的,默克爾親自說出了德國團結統一對當前形勢來說至關重要。

  《亞特蘭大》認爲,默克爾對於疫情事實的分析仍帶有科學家的理性。因爲默克爾發佈電視講話時,多數歐洲國家並沒有意識到新冠肺炎將會爲社會帶來多大的影響,甚至德國內部對此也不甚重視。

  她不是開放和創造那一型的人,她是典型的避免事情更糟的類型。科內留斯如此評價默克爾。確實,懷着避免事情更糟的想法,默克爾敏銳,甚至有些神經質的意識到,再不實行嚴格的防疫政策,德國很有可能會步意大利的後塵。

  放任疫情的俄羅斯現在的疫情形勢仍十分嚴峻

  她用最嚴肅的態度告知全體國民:不要把防疫當兒戲。同時也坦誠告知德國國內的醫療力量,避免陷入對疫情的恐慌。

  在防疫手段上,默克爾對有充足科研經費的醫療機構極端信任,並且很快的要求這些大的醫療機構和實驗室組織成一個全國性的研究系統;同時,德國最頂尖的高等學府的醫學院也被召集到一個冠狀病毒特別工作組中。

  該小組的主席Axel Radlach Pries就曾談到,默克爾與醫療機構間保持着密切且深入的交流,她每一次的信息發佈都足夠專業。在德國病毒學家德羅斯縢看來:民衆相信總理的每一個決定都經過了專業討論,是真實的事實和深思熟慮的結果。

  民衆相信政府,這在阻止謠言散佈的過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從政之後默克爾幾乎都以幹練西裝示人,很少再穿禮服裙。

  嚴格的信息收集、誠實的陳述未知事物和鎮定的解決現實情況。難怪英媒要吹捧一番:不像政治領導人,而像首席科學家。

  疫情還爲她帶來了政治紅利。

  雖然默克爾已經明確表示不會再尋求連任,但不能否認的是她的支持率確實已經在連年下降了。民粹主義當道,人們開始喜歡上極左或者極右的政治領袖,默克爾這種中庸的領導人不再是選民的寵兒。科內留斯說。

  有報道顯示默克爾很有可能在卸任後重回學術研究領域。

  但基於她在抗疫上的成功,仍然爲基民盟在下一次大選中留下了一筆財富。

  再一次的,默克爾將危機變成了轉機。

  2019年,默克爾在德國東北部的海濱城市施特拉爾松與當地民衆進行了長達90分鐘的對話。

  這場對話中,一個孩子問道:你希望50年後的歷史書裏如何評價你?

  默克爾一反常態的正面回應:她已盡其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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