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去世的那一年,我媽58歲。那天她突然告訴我,她要找對象了。我一聽也不覺得奇怪,畢竟她還年輕。

我爸曾經是一個局長,有官威,脾氣大,我媽說了這輩子真是受夠了他的氣,再找對象,要找一個脾氣性格好的,能伺候她的。

我如今人到中年,可以說是事業有成,我開了一家小公司,經過多年的打拼,如今輕輕鬆鬆能賺到幾百萬,在這個二線城市,可以說是生活過的有滋有味。我有一個兒子如今上了初中,住校很少回家,我也能體會到母親的寂寞。

那天我媽通知我和媳婦一起回家,告訴我們她找了一個老伴,介紹給我們認識。我說:“媽,咱們出去喫唄,我請客。”

“不用,不用,你和你媳婦晚上回家就行。你這個叔叔做飯可好喫了。”我媽笑着說。

“你媽這是找了一個退休的廚子啊!”我媳婦說。

“我媽找誰你管得着麼?”我白了她一眼。

到了我媽家,一進屋就看見一個老頭有點侷促不安地看着我們,兩個手交織在胸前,顯然不知道放在哪裏。

“這是你趙叔,他是某場的退休工人。”我媽介紹說。

“退休工人”我心裏嘀咕,和我媳婦面面相覷。

我想就我媽這容貌,這氣質,我媽退休之前是高中的英語老師。還有局長夫人的頭銜,怎麼也不至於找一個工人吧。

“你們坐,你們坐,我去做飯。”趙叔說。

我和媳婦坐下,和我媽嘮嗑,也順便想知道我媽看中了我趙叔哪點。

“我和你趙叔是通過朋友介紹的,第一次去他家,他給我做了幾個菜,其中有一道菜是南瓜湯,別提多好喝了。我忍不住喫了兩碗飯。你趙叔說了,咱們成不成沒有關係,就當是朋友,以後想喫什麼,就過來,喫個南瓜湯還是能供的起的。”我媽覺得趙叔實在,同他一起打乒乓球、一起游泳,甚至是一起看電影,一起研究紅樓夢,我媽覺得別看我趙叔是一個工人出身,但是他高中畢業,有知識,有文化,又沒有什麼不良的嗜好。挺好。

轉眼間,趙叔就做好了四菜一湯,還別說,常去飯館喫飯的身有體會,越是家常菜越是考驗一個廚師的水準。

趙叔做了南瓜派,這是一道地地道道的甜食,南瓜白糖放麪粉油炸,簡單的食材趙叔做的是色香味俱全。還做了一道涼菜,拼盤很講究,用蘿蔔雕刻了一朵花。紅燒魚,生炒雞。蛋花西紅柿湯。這段飯,我們光顧着喫飯,沒有人說話。喫完飯,我和媳婦要幫忙收拾碗筷,立即遭到了趙叔的拒絕。

回家的路上,我媳婦連連打嗝,她說,我說嘛,你媽咋會立即同意呢。要是我也會同意的。我看着媳婦,連連搖頭。

我提議叫趙叔的兒女過來喫飯,但是我媽一口就拒絕了,我媽說,趙叔就一個兒子好像是一個下崗工人,做點小買賣,趙叔的工資好像要貼補一些給他兒子,我媽不過問。我想想也是,我媽也不圖趙叔錢,我爸臨終留給我媽一大筆錢,她的退休工資也很高。我平時又孝敬她,她要錢也沒有什麼用。

兒子從學校回家以後,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去奶奶家了。兒子叫趙叔爺爺,這爺爺長爺爺短的,叫的那叫一個親熱。

趙叔很寵愛我的兒子,有時候甚至是做好了喫的送到學校去。

就這樣轉眼三年的時間過去了,我媽比從前足足胖了15斤,每次去看她,她都埋怨趙叔做飯太好喫,害她喫的太多。

那天半夜突然接到我媽電話,趙叔突然暈倒了,她打了120,現在在醫院裏。醫生說,趙叔突然腦出血,需要緊急手術。

我媽急地哭了起來,我趕緊給趙叔的兒子打了電話,毫不猶豫地去繳費。趙叔的手術很成功,但是也需要恢復一段時間,他生活基本不能自理,兒子在醫院照顧他。

大約過了兩個多月,我媽一臉平靜地說,兒子,媽不糊塗,我不能給你趙一個累贅,我和他兒子說明白了,你趙叔的東西他都拿走了。

“啊?”聽我媽這麼說完,我很喫驚。但是我表示無可奈何,畢竟他和我媽沒有辦任何手續,說句難聽的話,也就是搭夥過日子而已。

兒子從學校回來了,他吵着要去看看爺爺。

“爺爺病了,再也不能給你做好喫的了。”我說。

“不能做好喫的了,他也是爺爺啊!”兒子哭着說。

看着哭鬧的兒子,我忍不住去看我媽,我看她低着頭,偷偷抹眼淚。

兒子的話重重敲打着我的心。是啊!他不能伺候我們了,我們就可以這樣不管不顧了麼?

幾經周折,我找到了趙叔家。趙叔看到我,挺高興,想起來,只是半個身子活動受限。

我把他的兒子拉到了一邊,告訴他,我已經聯繫了康復中心,費用我出。

我和我媽有時候也會帶着兒子去康復中心看望趙叔。趙叔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好。可以坐着輪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我媽表示,要把趙叔接到她的家裏。我又出錢給趙叔僱了保姆。

趙叔恢復的很好,堅持要坐輪椅做飯,保姆負責打打下手。

一年後,我媽堅持要和趙叔登記結婚,我極力贊成。如今趙叔可以談笑自如同我媽一起下棋,討論紅樓夢了。他依舊是坐着輪椅,但是我媽和他生活的很開心。

我又把趙叔兒子和兒媳婦安排到我的公司上班,我介紹她們的時候,絲毫也沒有覺得難爲情。也叫他們稱呼我大哥。有人說我傻,但是我不這樣認爲,我覺得這個社會只有做到不讓老實人喫虧,纔會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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