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有钱,有自由,杨丽萍的成功你不懂 |原创

她常年穿着颇为民族风的衣裙,也曾听熟人说,云南有一堆艺术家,过着大家族般的大同生活,世俗价值降得很低,杨丽萍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当有人在她留言下说,“一个女人最大的失败是没一个儿女。”我们都觉得很诧异。用儿女来衡量21世纪当代女性的价值,无疑是陈旧、过时的。何况对象还是像杨丽萍这样的艺术家。

当然,杨丽萍没被野生观众动摇自身立场。

这是好久以前肖全镜头下的杨丽萍

“人会走向衰老,走向死亡。谁也救不了你。但你的精神是年轻的,你的气息是美好的,就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只要自己认为过得好,没有伤害其他人,就可以。”她在微博上写。

这也不是她第一回在公众场合讲过类似的话。访谈里她也常常说,“有些人的生命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有些是享受,有些是体验,有些是旁观。我是生命的旁观者,我来世上,就是看一棵树怎么生长,河水怎么流,白云怎么飘,甘露怎么凝结。”

这是好久以前肖全镜头下的杨丽萍,肖全确实捉住了杨丽萍的光

这可能是21世纪女性常遇见的故事。哪怕已经想好要走的路了,依旧会有家人、亲戚、陌生人、野生观众来劝导:女人还是该回到传统家庭中去。

我倒不是绝对意义上的不婚主义者,但我确实觉得,太多东亚女人过早地被社会意识裹挟了,还没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手忙脚乱地被卷席进生育的程序和流水线之中。

以一种懵懂、未成熟的姿态,应对初生的孩子、陌生的家庭生活以及成为母亲以后的职场社会。

当然有人也会说,早几代人,不是早就生儿育女成家立业了吗,不都这么过来的?可我总觉得,妇女的自我意识来得晚了,是这二十、三十年来才逐渐普遍的东西。

这才是当代妇女不那么热衷婚姻的真正原因——自我意识的诞生。有些人发现除了养孩子以外,她们有别的事更想去做。在杨丽萍这,她的价值是从自然挖掘艺术。

肖全镜头下的杨丽萍

也有好些人,是生儿育女以后,才发现她们还想做别的事。人们离婚的原因绝不只是爱情的消失。

我在微博上看过那么多论战,反对婚姻的人总是说,婚姻是个吃人的东西。但我也不觉得完全是。

婚姻本身不是原罪(当然条例需革新),而是饮食男女、三姑六婆对婚姻的共识还不够现代,还没能让很多女人成为完整独立的人。对比起男人,女人们的自我选择更多地被阉割了。男人不太会想到这问题。

很难想象,如果杨丽萍嫁了个大男子主义的中年男人,“杨丽萍”这名字还存不存在。所以,见识和理解不同生命的样本,我想是这世代应有的道德和礼仪。

肖全镜头下的杨丽萍

刚好,我想跟你们谈《逃离》这短篇。我先是知道爱丽丝·门罗其人,才开始读她的小说。

爱丽丝·门罗本身是个家庭主妇,20岁就结了婚,陆续生养了三个孩子,后来才成了加拿大短篇小说女王。访谈里总有人问她,家务会不会影响你的写作?

门罗确实非常忙,她只能利用孩子午睡或家务间歇时,构思、练笔。“她坐在沙发上,边喝咖啡,边想,等到想得差不多了,再找时间写下来,有时会半夜起身改稿子。”

她是家庭主妇。也是个小说家。家庭主妇不意味自我意识的必然泯灭,只是,如果家庭主妇们想要发展家庭以外的价值,负担自然更沉重一些。我想这也是门罗写的大多是短篇的原因。

门罗故事里有很多逃离的情节。比如她代表作之一《逃离》里的女主角卡拉。

但卡拉不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现代妇女,相反,她是没有自我意识、漂亮的、娇美的、来自底层的女孩。这样的当代生活故事每天都在发生,女人企图寻找自我,只能抓住虚幻的失落的影子。

卡拉一生有两次重要的逃离。

第一次逃离,卡拉从父母家逃出去,跟父母一点都瞧不上的浪荡子克拉克私奔了。她把婚姻当作出口。一开始挺快乐的。她每天在漂亮的马场劳作,他们不时会去小酒馆尝新菜,可浪漫消耗得很快。

第二次逃离,她从丈夫身边逃开。她受不了克拉克的火暴脾气和卑劣的本性,尤其是克拉克“想敲诈一下邻居”、迫使她发生性关系的时候。

她迫切想离开,选择另一种生活,另一个地方,仅仅是为了逃离丈夫。但车子只驶到另一个小镇,离熟悉的地方越来越远时,她的勇气消失了,逃离失败了——

“那个逐渐逼近的未来世界的奇特之处与可怕之处就在于,她不能融入其间。她只能在它周边走走,张嘴,说话,干这,干那,却不能真正进入里面。可是奇怪的是,她却干这所有这样的事,希望寻回自己。”

女人害怕离开丈夫以后的未知世界,哪怕男人本身就是巨大的恐怖。

女人从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可以干点啥,不知道离开丈夫以后可以做什么,这才是故事的悲剧。但女人逃离并非没有意义,也许,女人们会在逃离的间隙发现真正想要什么。

现代人流行谈婚姻是两公司的合伙和重组。韩炳哲甚至说,现代的爱欲消失了。《爱欲之死》是一部哲学小书。韩炳哲觉得,现代人没有爱,是因为太自恋了。

“纯粹的爱站在当今这个资本全球化世界所有规则的对立面”。“它将一切事物当作商品展出,”当然也包括婚姻。连爱欲和性都讲求职效和能力。

也许某程度上说,是的。人们太看重婚姻的功利性了:晚年更舒适点、生活有保障、抵御现代社会的风险。对于很多群众来说,这确实就是现实,无可厚非。但满足了物质需要以后,我觉得人的精神世界比你想得更重要。

怎么样重塑爱欲呢,韩炳哲觉得,要看见他者——也就是和自己不一样的东西。不要太自恋,要容纳一点陌生的东西。

当然,我和韩炳哲的看法有一点不同,我觉得人还是要有一点儿自恋的——你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这一点我觉得很美妙:无论是男是女,允许自己喜欢不太一样的人,也允许对方有不太一样的选择。再一块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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