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納蘭談史

公元25年,漢光武帝劉秀摧枯拉朽一統天下,恢復了被王莽中斷了十六年的漢祚,重新建立了漢政權,漢政權雖然得到了延續,但相對於西漢時期的中央高度集權,東漢的中央權力卻很孱弱,這是爲什麼呢?

雖然說王莽改革失敗無論是對新朝社會,還是後來的東漢社會都產生了不可估量的政治、經濟負面效應,但是如果單純的把罪責全歸咎在王莽頭上也是不夠客觀的,畢竟王莽在接手西漢政權時,西漢王朝就已呈現出了積重難返之勢。

中央裏皇帝昏聵無能,財政赤字嚴重,地方上土地兼併激烈,民變此起彼伏,正因西漢末年一系列的突出棘手問題,所以纔有了後來王莽在土地、幣制、商業等多方面的改革運動,從表面上來看,王莽改革失敗是用錯了方法策略,但從本質上來講,乃是王莽無力破解西漢末年的大變局,一味地極端化改革反而會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最終被歷史所吞噬。

其中最值得引人思考的就是對待利益羣體的態度,王莽對於豪強大族絕不手軟,甚至還包括一部分支持他的利益羣體,他試圖把地方豪強的私有土地通過王田法令的強制形式變爲國有,然後再去分配給無地流民,結果沒想到不光是豪強大族反抗強烈,連農民階級也不買賬,歷史證明,那些既得利益羣體大官僚大地主的存在有其合理性,是統治階級與底層民衆的一個橋樑,最後農民納給國家的賦稅高於隱匿於豪強之門的租子,你說他們會願意嗎?

後來的劉秀則明顯要比王莽高明的多,一方面是由於劉秀本就是豪族出身,帝國的統一很大程度上是藉助了豪強的支持(如南陽派、河北派、西北派)所以不可避免的會向豪族功臣進行權力的傾斜。另一方面是王莽改革失敗啓迪了劉秀,政治的穩固需要豪強財閥,尤其是地方財閥的支持,這樣才能夠保證中央財政源源不斷的從地方上汲取。

但是漢光武帝也有豪強大族尾大不掉威脅皇權的顧慮,所以他既要偷偷從權臣手中收權,不斷強化虛弱的中央皇權,也要向各大宗族勢力表面妥協,做出一定的權力讓步,總的來講就是採取中庸之策,用柔道之術來漸進式完成這個長期的系統性政治工程,以免重蹈王莽覆轍。

光武帝在經濟方面延續了西漢的政策,大力解放生產力,採取了一系列措施來恢復和發展經濟,並且效果良好,在文化方面則大興儒學推崇氣節,文化風氣迴歸的很快,唯獨是在政治方面頗有力不從心之感,而且如果不能解決這個難題,會給子孫後代留下大麻煩。

懷着對王朝的深深憂思,劉秀憑藉個人的遠見卓識,決定在頂層制度設計上入手,進一步保證皇權的加強,不惜把西漢傳統的官僚體系變更,獨創“尚書檯”,把三公九卿的權力置於其中,使得偌大的官僚系統權力虛空,官僚權力盡歸皇帝掌控,光武帝還把國家財政和皇室財政合二爲一,通過隱晦的方式加強了皇帝直接對帝國財權的控制,另外光武帝一再削弱地方上的軍權,撤掉了郡國都尉,取消了郡國常備軍,與此同時還不斷的擴充中央軍,在中央軍裏將軍權拆分,以達到武將制衡的效果。

由此,在漢光武帝的精心改制下,東漢初年皇帝對國家政權、財權、軍權的控制力有了一個很大的提升,但這也只是一個盡最大可能的集權努力,並沒有一勞永逸解決貴戚、權臣等勢力對皇權的掣肘,更兼有地方豪族的尾大不掉,使得皇帝在地方上的治理明顯力不從心,光武帝之後,皇帝乾剛獨斷的“尚書檯”也逐漸淪爲了幾個大族之間平衡利益關係的工具,脆弱的皇權權威不再,皇帝也只能聽之任之,從中央到地方處處瀰漫着階級固化、經濟壟斷的氣息,加劇了社會板結和政權解體,所以東漢末年內憂外患的歷史背景下,十八鎮諸侯自立門戶架空皇室,地方形成割據局面也就不足爲奇了。

皇權相對孱弱是東漢皇權政治的一大明顯特徵,儘管雄才大略的光武帝意識到了這一點,也有收權的意願,但是漢初收權的時機並不算成熟,如果用力過猛則會再起生變,所以他把這項事業寄託在了後輩身上。但很可惜,隨着後世之君的庸弱和貴戚豪門勢力的強勢,東漢的皇帝們無法再塑皇權的威嚴,儘管有接二連三的政治改革嘗試,也都是以失敗而告終的,最後在內憂外患中,東漢王朝走向瞭解體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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