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然的敬畏和對職業的敬畏是最好的防疫措施

一、對自然的敬畏

2020,多好的一個數字。誰也沒有想到,好端端的一個春節沒有過好;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蝙蝠,會扇起這麼大的風波;誰也沒有想到,因爲好喫個東西,會惹來這麼大的災禍。

民以食爲天。

關於喫,自古即有風雅之說。《世說新語·識鑑》:張季鷹在洛,見秋風起,因思吳中菰菜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裏以要名爵!遂命駕便歸。傳爲佳話,演變成“蓴鱸之思”。

也有饕餮之舉,宋代梅堯臣有詩云:退之來潮陽,始憚飧籠蛇。子厚居柳州,而甘食蝦蟆。意思是韓愈剛到潮陽,開始時也怕喫蛇;柳宗元到了柳州,沒多久就坦然地喫起了蝦蟆。人嘴一張,真是什麼毒物都敢喫,但梅詩人要說的其實是河豚的美味且劇毒:二物雖可憎,性命無舛差。斯味曾不比,中藏禍無涯。他是苦口婆心的告誡:雖然蛇和蝦蟆兩樣形狀古怪,令人厭惡,喫對人性命沒什麼妨害,不用擔驚受怕,河豚魚的味道雖然超過它們,但隱藏的禍患無邊無涯。

但人就是這樣奇怪,很講究理性又非常感性,所以拼死喫河豚。

就是高雅如蘇軾也不能免俗,他也有一些“喫”詩是關於河豚的,如:似聞江鰩斫玉柱,更洗河豚烹腹腴。說的是荔枝厚味、高格兩絕,果中無比,惟江鰩柱、河豚魚近之耳,這足見其對河豚的念念不忘了。他的另一首詩《崇春江曉景》: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我們引用的時候往往取其“春江水暖鴨先知”身臨其境才能知其事實的寓意,其實他的本意是在春天時節身臨其境,美味河豚引其食指大動啊!

《紅樓夢》裏賈母對寶黛兩人最疼愛。75回裏,對着各房孝敬她的美味珍饈,賈母說:這一碗筍和這一盤風醃果子狸給顰兒寶玉兩個喫去。其中提到的果子狸就是2003年非典SARS病毒傳播的罪魁禍首,歷來被諸多王公貴戚視爲山中珍品、桌上佳餚。這果子狸當時估計也沒有家養的,野生果子狸免疫力強、不易生病,成爲許多病毒傳播的中間宿主,攜帶有旋毛蟲、斯氏狸殖吸蟲等多種寄生蟲,可損傷人類的肺部與中樞神經,而非典以後果子狸就從人們桌上的美味變成眼裏的魔鬼、心裏的傷痛了。

但果子狸還並非SARS病毒的天然宿主。2013年香港大學傳染病學教授袁國勇稱,SARS病毒的天然宿主是某種蝙蝠,果子狸只是中間宿主,原來今冬臭名昭著的蝙蝠纔是正主!可惜不知人們是忘了還是無知。

蝙蝠是許多病毒的自然宿主,包括埃博拉病毒、馬爾堡病毒,狂犬病毒、亨德拉病毒、尼帕病毒等。由於其特殊的免疫系統,攜帶病毒卻極少出現病症。但它棲息的環境往往是遠離人類的陰暗樹洞、巖縫,少有人至的頂樓、古建築。韓愈詩云:山石犖确行徑微,黃昏到寺蝙蝠飛。是人類自己開門揖盜,是我們的貪慾引火燒身。

人類往往忘記一個盡人皆知的道理:一切的災難都是人類自找的。

這裏引用古人詩句既不想掉書袋,也不僅僅說說舌尖上的事兒,而是說貪婪是人類的本性。曾幾何時,非典傷痛猶存,人們就一如既往地熱衷於對野生動物的獵殺與噬食。現在我們衆口討伐武漢華南海鮮批發市場,其實,哪個地方沒有這樣的市場?現在我們鐵心拒食野生動物,曾記否?不久的過去,多少人還曾在宴席上既緊張又刺激地夾起主人神祕又矜持地介紹的某某野肉。天上的麻雀、陸上的黃狼、水裏的青蛙、山裏的穿山甲五步蛇,小的螞蚱、蠍子,大的鱷魚、鯊魚。烹、炸、煎、炒、燉,無所不施其極。小龍蝦裏有肺吸蟲,容易造成“橫紋肌溶解症”,大江南北,夏夜霓虹,攤邊店頭,嘬嘴咂舌,你見過幾個人怕來?歷史會不斷重演,過了一年你不會喫,三、五年可能半推半就,十年你就真正淡忘了,相信那時,食野行動又在僥倖的躍躍欲試中演變成兇猛的時尚風潮。週而復始,傷而結疤,愈而復傷。人們就是這樣絞盡腦汁惜命又肆無忌憚傷身,痛定思痛又善於忘記。

黑格爾說:我們從歷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訓是,我們從沒有從歷史中得到教訓。

誠哉,斯言!

同樣,我們在詛咒這些不法商販、貪喫蝙蝠者的時候,可知這些引出滔天禍罪的傷人者也是受害者。問題是隻知道利益、善打法律擦邊球的商人又何知病毒如此的嚴重,平時連買書都心疼的饕餮之徒怎麼會閱讀那些頂尖專業雜誌?

我們有野生動物保護法,但不知有沒有有毒生物禁售法(有毒還售賣?問題有點傻),哪些動物毒性大不可食用、不可售賣,需要專業機構明文頒佈,專業單位強力執行。這次災禍已經發生,我相信,以後還提起蝙蝠,就像果子狸,不要說出售,就是出現也會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但野生動物何止千萬,不要出事了就信誓旦旦要與動物和平共處,要善待自然,人類的貪慾不可能因爲這次的新冠病毒而有所收斂,過去是這樣,只不過是不知下一個輪到什麼動物?下一次病毒又進化到什麼水平?

人造肉無法替代自然選擇的野生肉美味,我們必然還要獵取野生動物,覓食是人類的本能,獵奇是人類的天性。在自身發展中無休止地索取,這是人類的天然侷限;在因貪婪而受到傷害後的自省,這也應該是人類與恐龍等低等動物的根本區別吧。

每次征服自然,自然都在暗處伺機報復我們,我們應該在索取與敬畏之間去尋找那個平衡點。

二、對職業的敬畏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這是昔日的元宵盛景,今年花沒有千樹,路上也看不到寶馬雕車、魚龍舞了,過去一席難求的元宵晚會都沒有現場觀衆了。

就目前形勢看,這標標準準是一場戰爭,一場看不見敵人、看不到硝煙但已全國總動員、全民皆戰士的衛國戰爭。

抗疫也已經發展到世上最細密、最周全的程度了,幾天不出,前天出去採購,小區門口在檢查出入證,頗有一點電視的鏡頭感。微信傳的每個村口都有封堵,每個小區都有把關算是眼見爲實了。可以想象,在這個新冠肆虐的元宵節,多少人放棄團圓,選擇堅守。

套用一個金句:哪裏有什麼歲月靜好,只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在陣陣鞭炮聲中,我在想,大動干戈以致虛驚一場與亦步亦趨以致被動出擊的成本與結果到底哪個更合算?這得由專業機構去測算。

正因爲敵人是看不見的病毒,所以靈敏的意識與高度的預判是制敵的關鍵。

我想到了一則關於扁鵲三兄弟的寓言:扁鵲的醫術非常高明,用神醫來形容也不爲過。有一天,魏文王問扁鵲:“你們家三兄弟的醫術都很高明,那到底哪一位的醫術水平纔是最高的呢?”扁鵲回說:“大哥的醫術最好,二哥的醫術排名第二,而我則是最差的。”魏文王非常疑惑,又問:“那爲什麼醫術最差的你卻最出名呢?”扁鵲回答說:“大哥主要是在病人的病情發作之前對他們進行治療,所以在大多數情況下,人們是不知道他幫人剷除了病根,因此大哥的名氣根本沒有辦法讓很多人知道;而二哥治病主要是在病人剛剛發作的時候,很多人都認爲他僅僅可以治那些很輕的小病,因此他的名氣也不是很大;而我跟他們兩個不同,我治病主要是在人們病情極其嚴重的時候,很多人都可以看見我在經脈上放血,穿針在皮膚上,做很多大的手術,所以大家都認爲我的醫術最爲高明,所以名氣很大。”

這個故事的啓示之一就是: 最好的防治是“事前控制”,其次是“事初控制”。

怎麼做到最好的防控?

更多的一線信息,更好的推演模型,更長遠的決策,更強力的執行。

按我的淺見,把抗疫粗分爲一部六線:總指揮部,臨牀研究,人員追蹤,定位堵截,診斷治療,後勤支援,宣傳發動六條線。臨牀研究是前提,人員追蹤是基礎,定位堵截是根本,診斷治療是治標,後勤支援是保障。這六條線獨立又聯動,在臨牀研究之後應該同時啓動,根據疫情隨時調整,而總指揮部是首腦,無處不在:信息流轉、策略調整、資源整合,強力實施。

不妨來捋一捋這次疫情的來龍。

首先是科研與防控的關係之惑,也就是我所謂的臨牀研究這一線。因爲,所有防控的策略與行動都是基於科學研究的進展。

面對疫情,科學研究不可能一蹴而就,對新冠病毒的認識也是逐步清晰與深入的,比如傳染源的確定,症狀表現的詭祕、傳染途徑的增多,防治方法的多樣化與精準化。研究也可能出錯,甚至有些研究者自身也被病毒感染,這是科研必經的坎坷。

但讓人困惑的是:

去年12月26日中疾控傳染病預防控制所病毒學專家、復旦大學上海市公共衛生臨牀中心的兼職教授張永振團隊收到武漢市中心醫院和武漢市疾控中心的不明原因發熱患者標本一份。1月5日上午,該中心從標本中檢測出一種新型冠狀病毒,通過高通量測序獲得了該病毒的全基因組序列,並於1月10日向外界公佈了該病毒基因序列。

12月30日晚10時,中科院武漢病毒所新發傳染病研究中心主任石正麗團隊受武漢市疾控中心委託,檢測了若干病人的樣本。1月2日,她們獲得了病毒的全基因組序列,證實是一種全新的冠狀病毒;1月5日,分離獲得了病毒。1月11日,受國家衛健委指派,她們向世界衛生組織提交了病毒全基因組序列。

1月21日,南開大學高山科研組在中文核心期刊《生物信息學》上發表了論文《武漢2019 病毒序列的生物信息學分析》。

1月24日,武漢新冠肺炎的定點醫院——金銀潭醫院副院長黃朝林等人在《柳葉刀》發表了一篇論文,指出:最初的武漢市41個病例中,有14例無華南海鮮市場暴露史,並認爲華南海鮮市場不是唯一的疫源地。武漢金銀潭醫院收治的首個感染者發病日期可以追溯至12月1日,且沒有華南海鮮市場暴露史。這意味首次感染人或早至11月,病毒先是在人羣中傳播,直到12月末在華南海鮮市場聚集性暴發。

1月29日中疾控中心副主任馮子健與湖北省疾控中心主任楊波於在《新英格蘭醫學雜誌》發表一篇文章,中疾控主任、中科院院士高福也是共同作者。文章通過分析截至1月22日的425例新冠肺炎患者發現,在2020年1月1日前發病的病例中,有55%與華南海鮮市場相關,而在此後發病的病例中,僅8.6%與海鮮市場相關。

這是否意味着病毒的高傳染性呢?對此,浙江大學教授王立銘表示,“從這篇文章看(馮、楊、高文),國家疾控中心早在1月的頭幾天就已經掌握了明確的病毒人傳人的證據……那麼這個消息是在哪個步驟被掩蓋了?”

截至1月底,中國科學家已總共在《柳葉刀》與《新英格蘭醫學雜誌》上發表了6篇文章。衆所周知,論文的發表有案例蒐集、實驗檢驗、數據整理、推理論證等多個環節,都需要一定時日,在他們忙乎的時候,這些有指導意義的數據與結論,有沒有及時用在抗疫過程中呢?

在武漢市累計報告新冠病例258例的1月22日凌晨,湖北才啓動了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二級應急響應,在500多萬人從武漢撒向五湖四海乃至五大洲四大洋時,我們才大夢初覺般起來應戰,這與那些新穎觀點或者發表在超牛雜誌上的論文有多少干係?

如果沒有或者不能及時提供決策依據,那麼要這些勞什子幹什麼呢?僅僅爲那些科學家增資漲譽?

要知道,哪怕是提前一天甚至一個小時,戰場上甚至一分鐘都能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

其次是總指揮部,這是關鍵之關鍵,分五部分說說。

1、監控與決策的關係

03年“非典”時暴露出重大問題的傳染病監控系統,在04年得到重建。中疾控原副主任楊功煥介紹說,國家CDC建立了一套網絡直報系統,“橫向到邊、縱向到底”——橫向覆蓋全國,縱向“到鄉鎮衛生院的電腦裏都可以看到這個網絡系統”。只要發現傳染性病例、包括不明原因肺炎,醫院都要直接在這套系統上報告病例,所有各級疾控部門都能第一時間瞭解情況。CDC有一組人專門監測,每天寫分析報告。一旦發現不明肺炎在一個地方超過5例,(這次的新冠什麼時間超過5例了?)就自動觸發覈查機制:由CDC派人去進行流行病學調查、病人的訪視、採取樣本。這套網絡直報系統並不是逐級報告,而是隻要醫院在網絡系統中點擊報告了病例,中疾控第一時間就應該收到,“在全國所有的地方,只要下邊報告、點了,哪怕是點一例,我們都能在系統上第一時間看到”。

但中疾控流行病首席科學家曾光也表示,中國疾控系統可以收集和分析數據,但不是決策機構。疫情只有授權你才能談,而且對防疫工作只有建議權,沒有決策權。

請問,病例出現到監控啓動到科學研究再到決策行動,這裏是如何聯動並隨時調整的?

這套疫情防控機制我不瞭解,但我還是曉得一些平時看來嚴密科學的制度,一遇大事要麼大而無當,要麼一無卵用。

2、專業與決策的關係。

12月29日,在收治多個來自同一地點的病例後,湖北省中西醫結合醫院呼吸與重症醫學科主任張繼先最早上報疫情。她收治的顯然不是武漢第一例,上面那個傳染病監控系統此前在起什麼作用,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說。

且先看看這位專業人士的做法:

2019年12月26日上午,一對老夫婦到張繼先所在醫院看病。張繼先曾參與03年“非典”疫情防治,對傳染病疫情有着高度敏感性。當她看到CT片時立感“這裏有問題”。後來證明,這就是新冠肺炎毛玻璃結節典型CT。在得知老人生病的這幾天都是兒子在照顧他們後,張繼先叫來他們的兒子。雖然他當時沒有任何症狀,但肺部CT顯示其肺部已經感染。“一般來說,一家來看病,只會有一個病人,不會三口同時得一樣的病,除非是傳染病!”很快,張繼先的判斷就得到了證實。同一天,還有一位來自華南海鮮市場的商戶,症狀和肺部CT結果顯示與那一家三口一樣。甲流、乙流、合胞病毒、腺病毒、鼻病毒、衣原體、支原體等與症狀相關的檢查,她都讓病人做了一遍,結果都不是。張繼先開始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27日,她將這四個人的情況向業務院長、醫院院感辦和醫務部作了彙報,醫院立即上報給江漢區疾控中心。沒兩天,張繼先所在醫院陸續又收治了更多類似病人,他們的症狀和肺部表現一致,只是輕重有別。張繼先敏銳地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即又向醫院進行了報告,並建議醫院召開多部門會診。

敏銳,只能在槍林彈雨的磨礪中練就。

12月29日下午一點,分管院長叫齊各科專家,對收治的幾個病例逐一討論,結果發現,除了症狀類似,大部分人都有華南海鮮市場接觸史!夏文廣副院長立即決定直接向省、市衛健委的疾控處報告。12月29日是個星期日,但省、市衛健委疾控處接到報告後快速反應,指示武漢市疾控中心、金銀潭醫院和江漢區疾控中心來到醫院,正式開始流行病學調查。

有過戰“非典”經驗的張繼先深知“疫情發現越早越有利於控制”。在引起專家組重視之前,她就已經採取了隔離措施,早在12月27日上午便將收治的那4個疑似病例單獨隔離。她在呼吸科的病房中隔出了一塊區域,並將4個病例統一安排在了這個相對獨立的地方。同時,經驗豐富的她還預警科裏的醫護人員“這個病可能有傳染性”,並帶領大家主動做好自我防護。隨後,她從網上又團購了30件帆布衣服用作防護。爲什麼團購而不是讓單位配發,她說:“如果醫院配發的話需要訂做,而網上買能夠很快到貨。”

速度,只有一線戰士才真正懂得它對戰鬥的重要性。

除了對人做好防護,張繼先當時還對醫療物品做出了針對性規定。她要求,隔離區內的所有醫療用品均不可與其他病人的混用。爲了避免二次感染,她還把醫療廢棄物全部單獨處理。

這些措施在當時看起來有些“過”,但非典的教訓過於慘痛,一根弦永遠繃在張繼先的腦子裏。對於團隊來說,張繼先的這種“過”最終成了不幸中的萬幸。截止2月初,張繼先和她的團隊無一人感染。面對採訪,她說:“我從那個時候(2003年)就有感覺了,什麼叫公共事件,什麼叫羣體事件。”

謹慎,只有經歷過戰爭的人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謹慎,因爲每一個疏忽都將付出血甚至生命的代價。

不幸的是,不是所有的人包括醫生,都有這麼專業的知識、豐富的經驗、高度的警惕的!說實話,也不可能都有。

其實,12月27日武漢市第一醫院就出現醫務人員感染。

12月30日,湖北省第三人民醫院呼吸科住院部也接診了新冠患者,不過當時並不知道這是什麼病,治療方法按照正常的程序進行。後來該院呼吸科六七位醫護被感染。

1月1日湖北省中西醫結合醫院發現首例醫護感染。

1月5日武漢同濟醫院和武漢市紅十字醫院首發。

1月10日武漢大學人民醫院首發,該醫院醫務人員後被確診92例,疑似102例。

1月26日武漢市紅十字醫院已經有30多名醫護人員住院,另有30多名醫護人員被隔離。

有醫生說,每天大量發熱患者到發熱門診看病,疑似患者和普通發熱患者混雜在一起,整個醫院都被污染了。人堆起來了,環境也比較狹小、密閉,這不就是感染的最高危環境麼?

連攻擊敵人的中堅力量都能被敵人瓦解,這仗還怎麼打?大量的信息告示我們,敵人已經逼近到我們的鼻子底下,難道非要到盧溝橋事變才能確認日本的侵略?

難道我們就沒有一套較爲成熟的應對傳染病的機制嗎?

此時,多麼需要專家型的領導或者善於聽取專家意見的領導,起碼首先在醫療系統內部來溝通信息,指揮調度啊。

戰爭時期爲什麼需要一線戰士的線索?因爲他們的嗅覺最靈敏。爲什麼要聽從謀士的意見?因爲在最困難最複雜最難測的地方他們最權威。爲什麼要靠前指揮?因爲這樣才能接地氣合實際。

現在我們爲張繼先記功,這是對她的肯定。她有抗非經驗,又有一手資料,既然她能有此敏銳,洞悉先機,那麼當她上報以後,有沒有聽取一下她的防疫建議呢?

武漢市醫院一百多家,三甲也有五六十家,她不過是一個還排不上前五的醫院的一個科室主任。當然,我們是有一幫子忙着寫論文的科學家在研究。

有人說,從來就沒有懷才不遇,只有懷纔不夠。是的,這是從人的主觀角度看;如果從客觀角度看,從來也就沒有什麼世無千里馬,而是沒有伯樂啊!

想當初,解放軍多少從馬背上誕生的將領打敗黃埔優秀生。真正的將,永遠是在戰場上通過血與火的洗禮鍛煉出來的。平時你看不出,一旦有事,優劣畢現。

插一段《三國》,第三十回著名的官渡之戰:袁紹興兵望官渡進發。沮授曰:“我軍雖衆,而勇猛不及彼軍;彼軍雖精,而糧草不如我軍。彼軍無糧,利在急戰;我軍有糧,宜且緩守。若能曠以日月,則彼軍不戰自敗矣。”紹怒曰:“田豐慢我軍心,吾回日必斬之。汝安敢又如此!”

曹軍新到,聞之皆懼。操與衆謀士商議。荀攸曰:“紹軍雖多,不足懼也。我軍俱精銳之士,無不一以當十。但利在急戰。若遷延日月,糧草不敷,事可憂矣。”操曰:“所言正合吾意。”

(形勢就明擺在那兒,謀士同樣的分析,不同主帥就有不同的反應。)

許攸,少時曾與曹操爲友,此時卻在袁紹處爲謀士。巡者搜得使者所齎曹操催糧書信,徑來見紹曰:“曹操屯軍官渡,與我相持已久,許昌必空虛;若分一軍星夜掩襲許昌,則許昌可拔,而操可擒也。今操糧草已盡,正可乘此機會,兩路擊之。”紹曰:“曹操詭計極多,此書乃誘敵之計也。”攸曰:“今若不取,後將反受其害。” 正話間,忽有使者自鄴郡來,呈上審配書。書中先說運糧事;後言許攸在冀州時,嘗濫受民間財物,且縱令子侄輩多科稅,錢糧入己,今已收其子侄下獄矣。紹見書大怒曰:“濫行匹夫!尚有面目於吾前獻計耶!汝與曹操有舊,想今亦受他財賄,爲他作奸細,啜賺吾軍耳!本當斬首,今權且寄頭在項!可速退出,今後不許相見!”(前後方無區別,事情不經過辨析。)

許攸出,仰天長嘆,徑投曹寨,時操方解衣歇息,聞說許攸私奔到寨,大喜,不及穿履,跣足出迎,遙見許攸,撫掌歡笑,攜手共入,操先拜於地。攸慌扶起曰:“公乃漢相,吾乃布衣,何謙恭如此?”操曰:“公乃操故友,豈敢以名爵相上下乎!子遠肯來,吾事濟矣!”攸曰:“明公以孤軍抗大敵,而不求急勝之方,此取死之道也。攸有一策,不過三日,使袁紹百萬之衆,不戰自破。明公還肯聽否?”操喜曰:“願聞良策。”攸曰:“袁紹軍糧輜重,盡積烏巢,今撥淳于瓊守把,瓊嗜酒無備。公可選精兵詐稱袁將蔣奇領兵到彼護糧,乘間燒其糧草輜重,則紹軍不三日將自亂矣。”操大喜,重待許攸,留於塞中。次日,操自選馬步軍士五千,準備往烏巢劫糧。張遼曰:“袁紹屯糧之所,安得無備?丞相未可輕往,恐許攸有詐。”操曰:“不然,許攸此來,天敗袁紹。今吾軍糧不給,難以久持;若不用許攸之計,是坐而待困也。彼若有詐,安肯留我寨中?且吾亦欲劫寨久矣。今劫糧之舉,計在必行,君請勿疑。”

(一個是好謀而寡斷,挾小而傲下;一個是善聽而決斷,推心而樂納。)

戰將在戰場第一線,他們的結論更敏銳、更符合實際;主帥站在戰略層面,考慮的會比部下更全面、更長遠。理論上,兩相結合,相得益彰。實際上,到底是聽取意見還是專斷獨行,這實在是一個難題。對此,毛澤東主席在解放戰爭中表現得自如灑脫:對於林彪先打錦州猶豫的嚴厲與專斷,20多封電報命令;對於粟裕反對中央關於新四軍三個縱隊下江南戰略決策的尊重與悅納,並專程請粟裕到中央講述情況。

主帥應該有高於下屬的戰略眼光,也應該有納諫如流的謙遜胸懷。

3、疫情與輿情的關係

12月30日,武漢市中心醫院醫生李某聽同事說,急診科隔離了7名來自於華南海鮮市場的SARS病人,下午5點多他在大學同學羣發了這一消息。當晚8點,武漢協和醫院腫瘤科醫生謝某也在她腫瘤中心的微信羣內警示:傳染病院的師妹們在同門羣裏發消息,近期不要到華南海鮮市場去,那裏現在發生多人患不明原因肺炎(類似非典),今天我們醫院已收治了多例華南海鮮市場的肺炎病人。消息通過網絡迅速傳播------

定性爲謠言。首先明確什麼是謠言?謠言應該是沒有根據、不合邏輯、有悖事理的話。在已有疫情上報的情況下,8位專業人士的預警,竟然視之爲謠言!

訓誡是解決疫情的辦法嗎?是不是先前很多事情在訓誡、掩蓋中消失了,這次又想重操故技?只是,新冠君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

12月31日下午武健委通報:近期部分醫療機構發現接診的多例肺炎病例與華南海鮮城有關聯,已發現27例病例,其中7例病情嚴重,但有2例病情好轉擬於近期出院。並指出“未發現明顯人傳人現象,未發現醫務人員感染”。 “對病原的檢測及感染原因的調查正在進行中”,該病“可防可控”。

“正在進行”無可非議,“可防可控”是基於嚴肅充足的科學依據,還是慣用的政治術語?

政治是上層建築,對社會發展可以助力,也可成爲阻力;政治可以是篤厚,也可以是權術,看用什麼,誰用。

現在全社會都轟轟烈烈地提倡工匠精神,它是什麼?

其一就是對職業保持一貫的精細。平時,細末功夫做到家,現在看來,不少工作比如上面說到的市場管理,看似瑣屑但很重要,確實平淡卻很偉大。我們的功夫做到家了嗎?

其二就是高度的職業敏感與熱情。就像防疫,尤其是不明原因的新型疫情不可能經常發生,所以容易疏忽;但一旦發生就是災難,所以要時刻警惕。這是疫情的特性,也是防疫的特點。

這次2019-nCov病毒是上次SARS病毒的近親,但卻有更強的傳染性。通過臨牀實踐發現,病人從出現症狀到就診,中間時差有6天之久,13.3%的死亡病例出現症狀10天以上纔去醫院就診;而且和非典不同的是,不是所有人感染後都會發熱、咳嗽。這是幾乎讓所有人迷惑鬆懈的地方。但如果從專業的角度去看,疫情信號十分強烈。

或許,面臨春節,公開疫情容易造成恐慌,但隱瞞或拖延就能平安無事、萬事大吉了嗎?逃避麻煩,麻煩會成倍找你。大人常這樣教育孩子,現在偷的懶,都是給未來挖的坑、埋的雷。可那些個大人又能做到多少?我們有多少講給別人聽的雞湯!

春節對中國人來說,是個特殊的時段,爲了春節快樂,出發點不錯,但傳染疫情與其他民事事件不同,既隱形又爆烈,拖延隱瞞焉能逃避?

爲什麼拖延隱瞞?無非是經驗使然,一些事在拖延中由別人解決了;一些事在隱瞞中消失了。而超前布控,一來麻煩,春節是萬民皆休的時節,此時行動更可能被人譏爲小題大做,做事不夠穩重,政治不夠成熟------當然這是我的妄加猜測。

都去看看我們的張繼先醫生,是如何對待自己的工作的。

中國何以偉大?不是別人,正是千千萬萬像她那樣的工匠撐起了我們可愛大中國的脊樑。

苛刻一點說,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有的官員平時裏錦上添花,順水推舟是那麼轟轟烈烈、慷慨激昂;而關鍵時刻,未雨綢繆,力挽狂瀾就顯得左支右拙、捉襟見肘了。

平和一點來說,沒有專業技術不是你的錯,從善如流即可;水平不高也罷,敬業一點就行。切莫自以爲是,還要率性而爲。

2020年1月1日,全國各路媒體聞風而來,華南海鮮市場才正式休市。(2019年12月8日,華南海鮮市場發現數例新冠患者,到2020年1月1日關閉這個市場,時隔22天。)

1月18日,在本地不斷新增病例,泰國、日本都有新增與武漢關聯的新冠病例時,還舉行“萬家宴”。甚至1月20、21日都有羣聚性官方活動,就有點諷刺意味了。

想要社會繁榮,人心穩定,不是靠這些轟轟烈烈的活動獲取的,而是靠紮紮實實的工作成就的。

其三是對職業的敬畏,這已經關乎人的品性了。

12月27日武漢市第一醫院醫務人員感染。

1月1日湖北省中西醫結合醫院首例醫護感染。

1月5日武漢同濟醫院和武漢市紅十字醫院首發。

1月10日武漢大學人民醫院首發。

12月31日武健委通報:未發現醫務人員感染。

1月11日,再次重申“未發現醫務人員感染,未發現明確的人傳人證據”。

這是腫麼肥屍?這裏面藏什麼玄機?我不懂政治,但我知道,最大的政治智慧是真實而不是欺騙,尤其在重大時刻,因爲一切小聰小明都會被鐵的事實刺破。

這給不明就裏的醫生治療帶來多少危險?而百姓也不是小孩,需要你保護,但不需要你用哄娃娃的方式來對待。

1月20日晚,鍾南山在與央視《新聞1+1》的直播連線中,肯定了新冠病毒存在人傳人的現象,並稱,有14名醫務人員在護理一名患者過程中被感染。

隨即1月21日武健委通報確認:該市共有15名醫務人員確診爲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另有1名爲疑似病例。

事發後的老實相不能掩蓋事發前的小算盤。

更不要用維穩做藉口,看如今,當得知武漢有難,全國上下萬衆一心,齊心抗疫。

事實證明,社會最大的穩定劑是真相,而不是謊言。

所幸,中央明察。

再有:

1月23日凌晨兩點,武漢市發佈封城通告。封城,對武漢、對武漢人意味着什麼?這是非常壯烈的,但做這個決定實際沒有多少難處。疫情爆發式增長,宣佈武漢爲疫區、封城是遏制當前疫情失控的最佳方法。但既然忍痛封城,爲什麼還要有八小時的窗口時間,以致近30萬人倉皇出逃。大家自行腦補一下那個撒胡椒麪的場面。

我不苛責任何人。人非神仙,無法預知未來,行動更不可能十全十美。妄加一下揣測,這種災難落在其他地方,也大抵如此。不過有句話說得好,災難是一面x光鏡,能照出我們的骨骼與靈魂。

4、技術與措施的關係

1月15日武健委發佈的一份《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知識問答》。首次確認“家庭聚集性病例”的出現。這意味着明確了新冠病毒的傳染性。

防控傳染病傳染的關鍵措施是什麼?是隔離,第一時間隔離,病患與健康者,病患與醫護,而隔離的前提條件就是人員的停止流動。當500萬人灑遍天下時,已經錯失了第一時機。

控制傳染病傳染的首要條件是什麼?是速度。1月23日封城,1月26日晚9時40分湖北省防控指揮部宣佈,目前有500多萬人離開武漢,此時500萬患者與疑似患者早已滲入神州大地、五洲四洋的各個角落,災難幾近滅頂!但無論多繁雜可怕,馬上行動是唯一正解。

不久的後來(從宣傳發動角度來說太久了!)網上廣傳的ABCD四種人的推演模式:有武漢接觸史的A,行途中接觸A的不知名不知情者B,A在久居處接觸的C,A久居處居家沒有外出的D。最大的隱患是B,以及B後來碰到的2B、3B了。感覺已是汪洋大海了。

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應用在制定防控措施的模型之中。我只知道這模式應該在最早的時候用最通俗的方式宣傳到最基層、最廣大的人羣中,讓人們儘早知道人員流動的危害

這還僅僅是客觀模型分析,看不見的病毒傳染還充分體現人性的弱點:100個人裏面80個人嚴防死守,18個人無所謂,2個人到處作死,這2個人就會通過18個人讓80個人努力白費。這種對人性的考量不知對措施的制定與實施有多少影響。

你不是病人,你痛恨病毒攜帶者的亂竄;你是病人,你在四竄爭取最好的醫療資源或者因爲無知恐慌而千方百計地逃避。

武漢人在武漢,大家喊加油;武漢人在你的所在地,大家就¥#@*&。

別忘了,你我就是沒有生病的武漢人;武漢人就是生了病的你我!

我對自己小時候前輩講唐山大地震時的一個小故事印象比較深刻:巡邏隊在風雨交加中抓住了一個雙臂掛滿從死屍上扒下的手錶(那時手錶絕對是一種奢侈品)的老太。

這幾天在羣裏看到多少像把唾液抹在電梯按鈕上的奇葩作死者,在萬衆救災之時千萬別忘了,災難喚醒良善,也刺激人性之惡之劣。現在發佈了諸多懲治破壞抗疫救災的條例,早該發了。其實在災難中出現的趁火打劫太多了,可是,我們知道的太少了。

從現在看來,超前防控、強力實施是極英明之舉,但事前對病毒所知甚少的情況下,如何決斷?如何儘量超前?從技術角度看,在大力組織醫療力量的同時進行相關人員追蹤:

1、數據集成

關於武漢及次生武漢旅客信息,國家鐵路集團1月30日稱,國鐵已經專門成立團隊,向各地政府至少依法提供了200以上批次的信息。欣慰之餘,有點疑惑:已經成立,言下之意是臨時組建嗎?很多時候需要旅客信息,平時沒有專門的應急機構,哪怕是召之即來的那種?30日稱,大年初六?團隊組建於這個日期前多少日?

同時國鐵還宣稱,鐵路部門信息有侷限,很多信息殘缺,有的沒電話號碼、有的沒住址、有的沒身份證,查證困難。(是的,我們至今還沒有全國房產聯網信息。)

實名制的用戶住址不一定是常住地或目的地,通信方式也不一定確定,看來這個大數據並不是我想象的那麼神奇。可能我是諜戰片看多了。

數據集成當然還需要全社會大數據共同搜尋。地圖、打車、電商、外賣平臺等互聯網企業也可以通過APP授權調用用戶手機位置數據,移動支付位置數據可以作爲位置數據的有效補充。個人關係圖譜也可通過各類社交平臺、通信網絡、通話記錄、轉賬記錄等數據搭建。利用大數據技術可以梳理追蹤感染者的移動軌跡、人羣接觸史,建立個體關係圖譜,定位疫情傳播路徑。

而三大電信運營商覆蓋面更是世界第一,他們基於手機信令是能夠有效定位用戶的手機位置的,相信這是他們的用武之地。

只是,我有幸用的那個電信運營商有關尋人也好,宣傳發動也好,迄今爲止,沒有超過十條。倒是微信微博常常被類似信息轟炸,雖然這些信息真假摻雜,讓人莫辨是非。

2、模型計算

感染者會大幅增加嗎?疫情會傳播多久?哪裏感染風險高?何時能夠進入安全期?傳染源都有哪些?根據模型模擬計算,是可以推演疫情的發展方向與規模的。

德國哥廷根大學教授於曉華曾發佈微博稱做了一個簡單SIR模型,用SARS參數模擬新冠傳播途徑。

SIR模型是傳染病模型中最經典的模型,其中S表示易感者,I表示感染者,R表示移出者:從病毒爆發後的大概90天到達高峯。第一例發現在12月8日,50天左右開始集中爆發(1月20日左右,較吻合),90天左右達到高峯(預計3月上旬),4個月左右接近尾聲(四月上旬),5月上旬疫情結束。這套模型預測結果顯示社會與經濟爲疫情出沉重的代價。

近日也有國內團隊對SIR模型進行擴展,提出了nV-SIR模型,使用本次疫情實際數據得出的相關參數,在樂觀、中性、悲觀三種情形下分別對湖北、全國的疫情發展趨勢進行了模擬預測。結果表明,樂觀情形湖北每日新增確診人數和累計確診人數拐點分別出現在2月7日及2月16日。全國拐點分別出現在2月11日與2月18日。

不過如果認識到位,措施得當,行動紮實,相當於加入了其它反向參數,那麼最終結果也會改變,反之,亦反。

當然,人員太多、流動太過複雜,查詢不可能由計算機完全替代,但越早啓動並聯動,越能精準定位工作的方向,減少工作的負擔,尤其是傳染的數量。

5、決策者與決策的關係

超前防控是類似扁鵲大哥的做法。但這種做法極可能是多此一舉而遭來罵聲,即使正確,人們沒經大風浪時也感覺不到你做了什麼,但是,這又恰恰最需要非常敏銳的觀察力和長遠的眼光。

事初控制是扁鵲二哥的做派,這需要出手迅速、做事果斷的魄力,雖然這極可能被人看爲冒進魯莽,即使成功,震撼效應也不一定會有。

我們是大哥、二哥vs三弟?

沒有信息的積累、模型的計算、專家的參與的決策必然是毫無頭緒,一無章法的。但這些都只是從某個角度提供依據,而且由於每次疫情不同,數據不連續、口徑不一致等因素也會給模型計算帶來偏差,專家意見的不同與深淺也會給決策帶來困惑。

何去何從,還需要決策者的一錘定音。而決策者面對疫情決策的最大主觀障礙就是行動的冒險性和對不符預期的後果的不可擔當之重。

災難的發生往往出人意料,其發展也難以預測,故而所有抗災措施的預判都是極其困難的:大動干戈或許只能導致虛驚一場,到時被問責是逃不了的,還很可能勞民傷財以致怨聲載道;而亦步亦趨顯然異常被動,但隨情行事也是最合理穩妥的。

我選某地陸續出臺的防疫措施做個標本分析,它最大的特點就是,它是一個漸進的過程而不是一步到位。估計各地也都差不多。

1-25大年初一發布第1號通告

一、1月10日後,武漢接觸史人員主動接受登記,居家隔離觀察14天。

二、取消公衆聚集性活動、關閉公衆聚集場所。

三、交通出入口對來自湖北等重點地區人員測溫登記。不接待湖北旅遊客。

四、各藥店、診所登記購買發熱藥人員。

五、農(集)貿市場取消活禽交易,清洗消殺。

1-27第2號通告:暫停發現病人地區的客運班線。

1-29第3號通告:從1月28日零時起,我市通往外縣市的所有縣、鄉、村道在與外縣市交界處臨時管制。停止所有城鄉、省市際客運、包車客運。乘坐公交時拒載不佩戴口罩者。

1-29第4號通告:對1月29日24時起從武漢等重點地區抵達人員集中醫學觀察14天。

1-29第5號通告:當前急需防疫物資。

2-3第6號通告:對1月21日起由溫州返回或途經溫州返回本地人員進行健康管理。

2-3第七號通告:2月3日起除生活必需品經營場所一律停業,必須戴口罩、測溫進入。

而現在的防控規格之高,相信大家已經身受體感了。

實際上,新冠的救治只能靠不斷的研究,短期不可能一蹴而就;而防疫措施,也不可能一步到位,隨着對疫情認識的深入,我們的措施也在不斷加強。

而先行一步比見情行事強,疊加實施比逐項實施好。新冠的傳染性特點在春節前已經很清楚了,徹底清查、嚴格隔離是爲上策。如果實施添油戰術,只能按住葫蘆浮起瓢,治標不治本,遺患無窮。國共戰爭中,我軍正是以局部絕對優勢兵力一舉而殲滅之的戰略對付敵人,最終以弱勝強,打敗國民黨軍的。

添油戰術產生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對敵情掌握不足,誤判態勢,導致投入兵力不足,二是畏首畏尾,打小算盤,怕一旦誤判,遺人笑柄。

是的,世上沒有哪一次災難後果能被精準預測的,但遇事冷靜不是遇事拖延,最佳戰機往往稍縱即逝。

具體採取何種級別的防控措施,自然不能像通告時的“有序進行”的套話就可解決了事,這是令總指揮部最頭痛的事。

而願意在事前肯付出成本與事後實際付出成本之間的選擇,根本就是一個薛定諤的貓的問題。想怎麼付出,只在你一念之間。是廣泛調查、深入研究,以制定措施;還是自以爲是,個人意志。是勇對未知,敢於決斷;還是消極等待,被動應付?

我們不妨回顧一下防疫過程中的幾個事實:

在12月31日武漢第一次通報疫情當晚,香港食衛局召開專家會,評估防控措施;

1月3日,特首到西九龍高鐵站視察出入境口岸的預防措施;

1月4日,港方通報7例疑似病例,並公佈應變計劃、啓動“嚴重”(一級)應變級別;

1月8日,特區政府將武漢不明原因肺炎納入“法定監管傳染病”。

又:

1月27日國辦發佈延長2020年春節假期至2月2日的通知,前一天,蘇州就已經下達通知2月9號上班。要知道,蘇州是中國工業產業最密集的地區之一,這是需要眼光和魄力的。

所有省份中,浙江是第一個啓動重大公共突發衛生事件一級響應的。當時重災區湖北還只是啓動二級響應。

其實,救災策略研究和其它任何科學研究的模式是一致的,前途不卜,只能是以實況調查爲依據,以科學研究爲標準,尤其以盡心盡職爲底線。

孰去孰從?每個人的選擇都有其考量!

面對難以預測的疫情發展,很多時候不是你能把任何事情考慮得週週密密、穩穩妥妥,而是需要有勇氣去冒險,更需要有一種獻身事業的精神。滄海橫流方顯本色,豈因禍福避趨之!

在防疫的各個環節中還有很多需要回溯、推敲的地方。比如分級篩查、網格管理在資源未充分集結、有效整合時就投入使用,醫療、防治物資採購募集的混亂滯後,宣傳發動覆蓋面時效性欠佳等等問題。

當然決策者不是萬能、全能的,他們權衡利弊也是世之常理,他們偏差缺漏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我們應當更多從機制方面考慮,如何在不斷的災難中建立一套成熟的應急機制。

這段時間太多的故事讓我們感動,但我們不能只有對抗苦難的堅韌和對美好明天的憧憬,而有意無意隱藏對傷痛的挖掘。

因爲珍愛生命,所以回首傷痛,在鼓勁加油的時候,也要擦亮眼睛,讓我們的眼睛在流淚的同時放出更犀利的眼神。

好端端的一個春節沒有過好,那是一件小事,什麼時候能跨過這條坎,纔是我們最終的希望與祈願。我相信這句話:沒有過不去的冬天,也沒有來不了的春天。

最後向一切爲防疫貢獻力量的人們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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