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球上的大部分人都沒有去過紐約。可是,只要曼哈頓的華麗天際線在任何畫面中出現,大家都能一眼認出來,這就是紐約。大家腦海裏閃過的畫面,是不是電影裏出現的中央公園?或是美劇《慾望城市》中的時尚場景?

作爲第一宇宙中心的紐約,這個城市最大的魅力,是在華麗天際線底下,由世界各地移民激盪出的多元活力。身爲移民之都的紐約,來自全世界各地的人們,都在這個城市爲他們的夢想而掙扎,爲生存而搏鬥。移民們將原鄉生活和習俗帶來紐約,也因此造就紐約多元的文化魅力,形塑紐約豐富的都市的風貌。

當地時間4月14日,紐約市長移民辦公室公佈了紐約移民年度報告,感興趣的朋友想要瀏覽完整版可以點擊閱讀原文進行查看。該報告指出過去十年中,中國是紐約移民第二大來源國,漢語是紐約移民使用人數最多的第二語言。

與前兩年的報告相比,2020年的報告除了總結2019年移民人口構成情況之外,還包含了從2008年到2018年十年間,紐約移民人口的趨勢變化,其中包括移民流動開始變快、紐約市新增移民法律服務等。

紐約移民中約63%是美國出生的二代移民,約11%持有綠卡。

多米尼加是紐約移民的第一大來源國,來自多米尼加的移民達到42.44萬人。中國是第二大來源國,有34.29萬人。第三到第五依次爲墨西哥、牙買加和圭亞那。

在語言方面,45%外國出生的移民說西班牙語, 20%的移民說漢語,第三到第五位依次爲俄語、孟加拉國語和海地語。

《2018胡潤中國投資移民白皮書》指出,美國連續四年排名第一,成爲中國高淨值人羣最想去的國家,而他們海外投資的最主要原因是資產配置、分散風險和子女教育。

紐約是美國最大、經濟最爲發達的城市,被稱爲世界金融中心。紐約從一個小村莊發展成如今充滿活力的世界之都,紐約四百年的風風雨雨中,自然少不了華人的身影。

美國華人維權先驅

王清福被稱爲“中國留美第一人”,是少數在早期接受美國高等學府教育的人。王清福1847年出生在山東即墨一個富有家庭,但在戰亂中家破人亡。14歲的他由一對美國傳教士夫婦收養,後赴美留學,之後學成歸國,成爲中國近代化的先驅。

回國之前,王清福花了數個月的時間遊歷美國各處,觀察此地的政治、經濟、社會情況。回國後,王清福在上海海關總稅務司工作,職位相當高。他在公務之餘,時常深入民間交際,比如發表演講,呼籲禁絕鴉片,組織社團,努力提升大衆的道德水準。講演中,他褒揚美國社會制度中的可取之長,鼓勵人民移風易俗,學習美國的先進文明,倡導在中國進行社會和文化革新,同時難免對清廷帝制弊端有所指摘。

如此離經叛道的言行,必然會等來清政府的一紙通緝令。王清福不得不四處流亡,以逃避緝捕,隨後他亡命美國。與第一次赴美不同的是,王清福不再是寒窗苦讀的學子,他在1874年入籍美國,並開始積極參與美國當地政治,成爲華人民權活動的先驅。

1873年,美國的經濟蕭條引發了整個社會的危機,在種族主義勢力的煽動下,這種危機隨之被轉嫁到了在美華人身上。當時,華人在美國的處境越來越艱難,王清福決心改變美國華人的形象。他爲《北美評論》等報章雜誌撰寫英文文章,是當時撰稿最豐的華人作家。

美國於1882年頒佈《排華法案》(Chinese Exclusion Act),暫停了所有中國勞工移民美國的申請,政策影響深遠,也改變了無數中國移民的命運。法案直到1943年才被廢除,其後每年僅有105個華人移民名額。

排華法案通過的次年,他創辦了紐約首家華文報紙《美華新報》。報紙的英文名稱第一次創造性的使用“Chinese American(華裔美國人)”一詞,以區別於“Overseas Chinese(華僑)”之稱,由此被譽爲奠定華裔在美國族裔身份的“華裔第一人”。

鑑於華人在排華法案中無法在政治上發出自己的聲音,1884年他又創辦了全美首家“華裔選民聯盟(Association of Chinese American Voters)”,鼓勵華人入籍獲得主流社會認同,在美國政治中獲得表達意見的權利,是提倡華裔在美參政、爭取民權的先覺者。

平權和消除對華人的種族歧視一直是王清福的畢生追求,一百多年過去了,美國的歷史沒有把他忘記,美國的華人也沒有把他遺忘。

華裔移民苦難史

《排華法案》由美國總統阿瑟於1882年簽署,限制華人移民進入美國。當時允許進入美國的只有學生、外交官和商人,一些華人就通過花錢購買“Paper son(契紙兒子)”的身份,成爲所謂商人、外交官的兒子。這些移民從天使島進入舊金山灣區,有的來到紐約,到華埠的餐館、衣廠、洗衣店工作。根據美國法律,在美國出生的華人不受排華法案限制,一些商人回家省親,回來就稱自己在中國又有了子女。這些子女就可享受公民權益,未成年前到美國後即可成爲美籍公民。美國曆史上著名的“美國訴黃金德案(United States v. Wong Kim Ark)”聯邦法院判黃金德勝訴,開啓了公民權的先例,是一起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判決所有美國境內出生者都是美國公民的里程碑式案例。

由於《排華法案》利用身份證控制移民人口流動,華人不能入籍、不能和白人結婚,一直生活在陰影中。華人多在餐館、衣廠、洗衣店很辛苦的工作,很怕到公共場所,因爲怕曝光他們的身份。據統計,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紐約城中只有1/4的華人在唐人街居住,在洗衣店、餐館工作的華人遍佈在紐約的各個角落。1943年,羅斯福總統簽署法案取消了《排華法案》,中國人可以移民和入籍,但每年有名額限制。1965年《移民和國籍法案》(the Immigration and Nationality Act)出臺,取消了入籍國別配額。

▲ 1982年,紐約顯利街。Bud Glick

老一輩華人移民多屬單身男性,法律的限制令他們難以將家人帶到美國。美國全國出現有多個“bachelor communities(單身社區)”,有許多單身公寓供這些男性共同居住。

▲ 紐約Bayard街的單身公寓。張安奇

1960年代,由於中國時局晦暗不明,加上美方需要勞工興建鐵路,移民政策開始寬鬆。至1980年,隨着老一輩的單身男性逐漸去世,爲他們而設的老店和單身公寓開始消失。隨着新一波移民潮的來臨,大批華人年輕家庭湧入社區,使紐約唐人街的面貌產生急劇轉變,逐漸改變了早期以男性爲主的華人社區面貌。

街道上開始出現女性和小孩的身影,紐約當地華人的生活方式開始變化,他們在這裏組建家庭、生兒育女。而偷渡到紐約的中國移民,由於沒有合法身份,他們往往只能在餐館端盤子,或從事單純的體力工作,一般每天工作12到14小時。他們的居住環境也十分惡劣。

▲ 由於沒有合法身份,華人移民只能在不正規的職業介紹所尋找工作。張安

▲ 華人移民在消防通道上睡覺。張安奇

華裔新生代,嶄露頭角正當時

隨着時代的發展,越來越多的華裔二代、三代開始走出唐人街,而中生代、新生代移民則很少像“老僑”那樣,把唐人街當作落腳地。他們在唐人街以外形成了新的、更現代化的華人聚居區,其中還不乏從新移民到市議員的華裔。

劉醇逸在5歲時隨父母移民美國,定居紐約。2001年11月,劉醇逸被選爲紐約市歷史上第一位華裔、也是第一位亞裔市議員。上任以來,劉醇逸在紐約市議會爲整個華裔及亞裔社區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2010年1月1日劉醇逸在紐約市政廳廣場宣誓就任紐約市主計長。

從市議員到主計長,劉醇逸在紐約兩次爲華裔參政開創先河,之後他還進行了第三次努力——競選市長。參選美國第一大城紐約市市長,這是除了總統之外,美國第二個最繁重的職位。2013年9月初選結果,劉醇逸競選市長未能成功,但雖敗猶榮。

▲ 劉醇逸遭遇多次政治高峯低谷。World Journal

如同不少美國長大的華裔青少年一樣,年輕時的劉醇逸不願認同自己的華人之根。在成長的過程中,他逐漸發現,作爲個人,要獲得別人的尊重,首先得自強,必須站起來爲自己爭取權利。一個羣體,也是一樣,一個沒有強大的凝聚力和獨立的政治力量的族裔,往往悲天自憫,具有強烈的被忽視和被犧牲的集體意識,既不可能平等對待別的族裔,也不可能真正獲得別的族裔的平等對待。

紐約華人雖然僑居海外,但仍然保持着中國的傳統習俗。許多人都認爲,在接受美國主流社會文化的同時,不應忘記中國的傳統節日。中華民族的每一個傳統節日都有其特定的道德含義,傳統節日有助於發揚中華民族的美德,增進與世界的交往和團結。

2019年2月5日正值大年初一,紐約市長白思豪來到紐約中華公所祝賀農曆新年。他表示,紐約市是包括華人在內的全球移民建立起來的偉大城市。他說,從這個意義上看,如果沒有華人社區的貢獻,就沒有紐約市這個全世界最偉大的城市,同時將當天定爲定爲“Chinese Consolidated Benevolent Association of New York's Lunar New Year Day(紐約中華公所春節日)”。在歷任華人民選官員的多年努力下,從2015年開始,紐約市將農曆新年定爲學校假日。這使得許多華人家長可以在這一天帶着小孩來紐約唐人街慶祝這個華人最大的傳統節日。

2019年6月18日,紐約州參議院一致通過決議,將2019年10月1日定爲“China Day(中國日)”,並將該月的第一週設立爲“Chinese American Heritage Week(華裔傳統周)”,以紀念華裔在該州發展進程中做出的貢獻,鞏固紐約與中國的友誼。

歷史往往有驚人的重複。因爲新冠疫情的原因,川普總統在短期內暫時停止一部分的移民申請。此前,由於川普一些不謹慎言辭的影響,有報道指出,有些地方的華人正在遭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150年前的王清福,如此明白關係利害的移民先驅,已經爲北美華人做出了絕佳的表率——那就是參與在地政治,爲自己的權利而呼號與鬥爭。

我們爲什麼要一直談論歷史?那是因爲,歷史當中,已經有相當多的經驗昭示着我們,如何不斷改變自己的命運,如何真正的不屈服於來自外部的壓力。權利不是靠恩賜和哀求而得到的,是要一次次的不懈努力和付出纔會得到。北美華人,過去很多年天然享受到由非裔美國人爭取而來的民族平權,可以說是搭了別人的順風車。

王清福和劉醇逸的道路給我們很多啓示。我們認爲北美華人都應該深思一個問題:現在是不是到了一個時間關口,華人是不是應該認真地介入在地政治,使用在地的政治規則,爲整個北美華人及其後代謀求權利與福利?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全靠我們自己。怎麼靠自己?建立新的身份認同,確定和所在國的關係到底是什麼,併爲這個國家的福祉着想。這纔是真正有利於華人、有利於華人後代的長遠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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