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晉時期,文人們養成了一個毛病,那就是率性而爲,直來直去。按理來說,這應該是真誠坦率的行爲,只不過晉人過於極端,根本不考慮他人的感受,讓人受不了。當然,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尤其是明清時期的文人受到封建皇權的壓迫,噤若寒蟬,其實對晉朝是心嚮往之的,對晉朝文人更是讚不絕口。王羲之的兒子王徽之,就是他們稱讚不已的對象。

王徽之是王羲之的第五個兒子,也是著名書法家王獻之的兄長。兩人都是當時的才子,也都有隨性的脾氣。只不過王獻之更加沉穩內斂,表現出灑脫自如的魏晉風範,王徽之則更奔放,完全撕開一切僞裝的面具,走在極端的道路上。

比如他本不願意做官,奈何他出自琅琊王氏,九品中正制下自然有他的官位。爲了家族的榮光,他迫不得已擔任了桓溫的參軍。這個官職相當於長官的祕書,然而王徽之卻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完全不理會他人的看法,而且整日不修邊幅,弄得自己邋遢狼狽。有些人不喜歡他,但恆溫卻非常欣賞。

後來,王徽之又擔任了騎曹參軍,這次的領導是桓溫弟弟桓衝。別看只是養馬的官職,因爲戰馬在當時屬於戰略物資,責任十分重大。王徽之卻過得稀裏糊塗,桓衝甚至很嚴肅地問他:“你知道自己是幹什麼的嗎?”王徽之搖搖頭:“我只知道他們牽着馬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大概我就是養馬的吧!”

桓衝哭笑不得地問:“那你知道管了多少馬嗎?”王徽之依然很懵懂:“這你要問我的手下,我哪裏知道這些。” 桓衝又對他說:“最近鬧馬瘟,死了多少戰馬?”這下王徽之居然不耐煩了:“我連活馬多少都不知道,哪裏知道死馬有多少?”

這大概是中國歷史上下屬對上級最囂張的回答,這樣的態度,當然爲官不能長久。他自己也不想當官,索性找了個藉口,回到山陰老家隱居。也就是他投胎好,生活在門閥大家,根本不愁喫喝,才能肆意發泄自己的所謂天性。

有一次,窗外下着雪,他心情大好,名人拿酒賞雪,還一個人背起了左思的《招隱》。這首詩現在看來,雖然質樸,卻沒有什麼韻味,放在唐詩中會默默無聞。但在當時,這還是讓文人士大夫們愛不釋手的名作。王徽之揹着詩,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一個朋友戴道安就是隱居在百里之外的剡縣。

此時的他,立即吩咐僕人備船,他要順江而下訪問戴道安。百里之地在當時並不是短暫的路程,王徽之說走就走讓人措手不及。幸好他的僕人早已習慣,安排他連夜趕赴剡縣,第二天就到了戴家門口。

令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戴家的門外,王徽之看了一眼,幾乎沒有半點猶豫彷徨,直接對自己的僕人說:“我們回去吧。”僕人雖然瞭解這位公子哥的本性,卻依然忍不住問個不休。王徽之笑笑說:

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這就是他的藉口,雖然之前並沒有與戴道安約好,但卻放了自己僕人的鴿子。奇特的是在那個年代,戴道安後來得知此事,不但沒有意見,而且還感嘆王獻之就是不囿於禮,獨鍾於情的人,是自己的朋友。更絕的是,王徽之的這句話,一舉創造了“乘興而來”、“興盡而歸”、“何必見戴”三個成語。

時至今日,何必見戴依然被人用起。它往往用來表達樂觀豁達的心態,而其中不思進取、半途而廢的消極意義,已經被人逐漸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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