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水浒传》,我们不难发现,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都非常喜欢在头上戴一朵花。

在水浒原著(120回本,下同)第72回《柴进簪花入禁苑、李逵元夜闹东京》中,皇宫中就大面积出现了这种别致的装扮。村妇李鬼老婆在“髻鬓边插一簇野花”,母夜叉孙二娘出场时也是“鬓边插着些野花”,在书中更是比比皆是。而更让人感到啼笑皆非的是,众多五大三粗的梁山好汉,居然也在头上戴花,成为“花痴”。

明明都是一群粗鲁的男人,为何偏偏喜欢头上戴花?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习俗呢?

浪子燕青,《水浒传》中第一百伶百俐之人。他的出场,让人印象深刻的,除了过人的机灵,还有头上的小花。

在水浒原著第61回中,卢俊义被吴用忽悠,决定去山东走一遭,燕青“腰间斜插名人扇,鬓畔常簪四季花”,一眼就识破了吴用的小伎俩。

燕青是水浒第一小鲜肉,鬓边的小花与俊朗的外表相得益彰,一股浓厚的文艺气息扑面而来。

如果说小花衬托了燕青的风流倜傥,那短命二郎阮小五的头上花朵,则看上去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在水浒原著第15回中,吴用游说三阮,手似铁棒、眼如铜铃的阮小五,“鬓边插朵石榴花”。此时的阮小五,赌博早已输得裤衩都没了,却仍不忘头上戴花。

这朵鲜艳娇嫩的石榴花。这朵花与阮小五的凶神恶煞形成了鲜明对比,反差强烈,让人过目难忘

如果说燕、阮二人头上戴花是对美的追求,那刽子手杨雄、蔡庆的头上花朵,看上去则显得异常诡异。

在水浒原著第44回中,蓟州刽子手、病关索杨雄行刑归来,披红戴绿、春风得意,有词赞道:“头巾环眼嵌玲珑,鬓边爱插翠芙蓉。”

北京大名府刽子手蔡庆,也是头戴小花出场。水浒原著第62回有诗赞蔡庆:“金环灿烂头巾小,一朵花枝插鬓旁。”因为“生来爱带一枝花”,所以蔡庆的江湖绰号索性就是“一枝花”。

刽子手与花朵,终结生命与绽放生命,在互相对立的状态下却盛开出诡异、绚烂的美学效果,不知是鲜花反衬出刽子手的西凶残,还是刽子手用血腥渲染了鲜花的色调。

那么,粗鲁的梁山好汉为何喜欢头上戴花?

头上戴花,又名“簪花”。其实,男子簪花原本就是中华民族一个古老的习俗,起始于隋唐,盛行于两宋。

唐朝就有男子节庆戴花的记载,如王维在《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中就有“遍插茱萸少一人”的千古名句,说明山东人头上戴插植物的习俗可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到了梁山好汉活跃的宋朝,随着经济社会和文化生活的迅速发展,人们的审美情趣也得到了显著提升。在宋人眼中,簪花不是女性的专属,而是人人可为的流行元素。

在宋朝的皇家宫廷,皇帝老儿就经常将罗花、栾枝、绢花按等级赏赐百官。《宋史·舆服志》中写道:“罗花以赐百官,栾枝,卿监以上有之,绢花以赐将校以下。”

正因为得到皇家的大力推崇,簪花逐渐成为正式的宫廷礼仪。

《宋史·舆服志》中就多处记载了百官簪花的场景。如“臣僚及扈从并簪花,恭谢日亦如之”、“群官戴花北向立”等等。

而这种宫廷簪花的礼仪更是被演义到了《水浒传》中,“柴进簪花入禁苑”成为书中一段精彩刺激的特工故事。柴进随宋江去东京看灯,发现进出皇宫的人,“幞头边各簪翠叶花一朵”,于是柴进骗来王观察的衣服和簪花,大摇大摆地进入皇宫,并将睿思殿屏风上“山东宋江”四个字用刀刻刮下来。

中央认同、经济发展、心灵追求,在多重因素的共同努力下,人人簪花的习俗,在宋朝盛行一时。《水浒传》中出现那么多粗鲁汉子簪花,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在两宋之后,蒙古入侵,战乱不断,簪花的发展环境被破坏,全民簪花的习俗也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到了清朝中期,簪花才又重新成为了女性的专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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