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徐渭的故事,心情多少是有些複雜的。如果要用一個詞來講這個人,一定是憋屈二字,基本可以貫穿他的一生。與歷史上其他的文學家、書畫藝術家不同,徐渭的人生充滿了知識分子面對社會的不安與無奈,且他不會灑脫,不講政治,卻又不甘淪落於尋常生活。

一,寄人籬下的生活,和骨肉分離之痛

正德十六年二月四日,紹興府觀橋大乘庵東的一處大宅院內,一個初生的嬰兒,呱呱落地,半個府邸都在興慶之餘,徐渭出生了。他的降生,並未給這個家族帶來多久的快樂,百日之後,父親就去世了。母親是父親徐鏓的小妾,身份地位可想而知。所以年幼的徐渭,一直由嫡母苗夫人撫養。就算這樣,在他十歲懵懂之年,生母還是被養母逐 出了徐家的大門。

一個沒落的豪門家庭,失去親生父母庇護的徐渭,其處境不容樂觀。上有父親原配童氏和兩個哥哥,下有從命於苗夫人的丫環傭人,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和骨肉分離之痛,給年幼的徐渭,留下刻骨銘心的童年陰影。或許因爲這樣吧,他六歲讀書,九歲能作文,十歲已遠近聞名,更是有着"神童"的美譽。但是在他十四歲時,養母苗夫人也走了。再次失去親情的他,迫於無奈,選擇跟隨大自己三十歲的哥哥生活,家庭地位愈發低下。 而他形成了既孤傲自賞,又鬱鬱寡歡的性格。

二,追求與選擇,讓浮萍般漂泊的徐渭,更加無助、迷失自我

長大後的徐渭,性格上多有些許"癲狂",生的膚白貌美、聲音洪亮的他,以至於周邊的鄰居,時常在睡夢中,被徐渭鶴唳般的"咆哮"所驚擾。一直困於原生家庭的徐渭,用奇怪的方式,宣泄着心中的不滿。這一點在他的恣露胸臆、奇傲縱誕的詩句中,可見一斑。以至於連"婚姻",他都儘可能地與徐家劃清了界限,人盡孤傲不訓,還選擇入贅了潘氏,可見童年的生活陰影,帶給徐渭太多不好的影響。

這種矛與盾互在的性格,在徐渭的一生中,都有着極大的影響。

年輕時,屢次科舉不中的他,儘管不滿胡宗憲依附權臣嚴嵩,還是選擇成爲了胡宗憲的幕僚,且多受倚重。也是在這個時候,幫助胡宗憲擒徐海、誘汪直,展現了他超羣的軍事才能。然而,徐渭在胡宗憲下獄後,再次變得無所適從,發起狂來。他整日擔憂害怕自己會受到牽連,一度選擇自殺了九次,但是九次都沒有真正的下得了狠心,其內心的矛盾,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

還有一段故事,頗爲有趣。1563年,禮部尚書李春芳十分欣賞徐渭的才華,聘請他到禮部做了官。但不到不到一年的光景,徐渭接連得罪了自己的這個上司,二人政見不合,時常鬧得面紅耳赤。任性的徐渭怎麼會忍受得了?便辭歸故里。想必這禮部尚書李春芳真的較真了,幾句威脅的話,就讓徐渭立馬趕往京城,求人說和這事。

三、徐渭的書畫藝術、詩詞歌賦,勾勒人生的一番苦與辣

要講徐渭的藝術和文學成就,就不能不講他的一生遭遇。觀摹他的書畫作品,我時常陷入沉思,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畫景畫的這般張狂?可能用張狂二字,不是十分準確,因爲我讀出來的都帶有濃濃的悲愴之意。從現在我們所能見到的作品來看,徐渭的個人風格,基本一致。他與大多數書法家漸漸成長的過程不同的是,他只有悲天憫人下,那種我行我素、恣意張狂的特點。而這些,也只有在經歷了他的人生,纔有可能表現得這般鋒芒畢露!

遠離官場的徐渭,或許帶給我們更加真實的他。南遊山、北上谷,留戀青山綠水、縱觀邊關阨塞,他也會尋找自然的雅趣,給漂泊者的心一處放鬆的地方。但是我們都知道,一個人性格的養成,是很難以再去改變的。他還是那個慷慨悲歌的徐渭,他的作品,有信手塗鴉的筆墨,且又能看到他精於佈局構造的一面。徐渭寫花,尤爲人津津樂道,讚不絕口。花木題材畫,卻尋不見枝葉象,濃墨一團,展盡蒼老淒涼之意。在他的手中,墨不再是墨,墨與筆精益的配合,是繪圖中國書畫"氣韻"的塑造者。他筆下的山水、花鳥、人物、奇石、竹木,都更具中國藝術"神似"的價值觀,書畫界喊他爲潑墨大寫意的祖師爺,"青藤畫派"的鼻祖。

四、徐渭是英勇的

年邁的徐渭,貧病交加,一生都在追求與選擇中,如同浮萍般漂泊的他,變得更加無助、迷失自我。生活的窘迫,人老時的苦楚,被生活折磨的體無完膚。他藏書千卷,因爲生活所困被變賣殆盡。

至古稀之年,於他心中或許早已解開心結,多少都可以了以欣慰了。他自稱南腔北調人,又有多少過往雲煙,都付與自嘲自嘆中。我想,就像當年的他,不惜違背封建社會的"公序良知",把流離失所的母親接回家中一樣,什麼應該不應該,都給他年幼時遭受創傷的心靈,撫慰了傷疤。

蹉跎歲月,歷史長流,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渺小的存在,能放下的放下,能揭示傷疤的存在,或許就是我們活着的勇氣。而徐渭,是英勇的,他的人生軌跡應該是圓滿的。就這樣一個才華橫溢,頗有藝術成就的書畫家,軍事天才,於萬曆二十一年去世了,年七十三。而他的名字與他的藝術成就,永遠不會被時間所磨滅。(關注我,浸潤千年文脈、繪圖人文風俗。讀文學,賞書畫,走進名人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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