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陽縣下河鄉有個叫李家馬的村子,單說一個村名叫“××馬”聽起來就挺奇特,更奇特的是這個村子裏還長着一棵老槐樹,早已腐朽中空到底,其中空的中央又長着一棵大榆樹,從而遠近馳名,人稱“槐抱榆”。進而以其諧音“懷抱玉”而備受尊崇,被人們奉爲“槐大仙”。

李家馬村名奇特無獨有偶,偶之又偶,共爲五個,其餘分別是董家馬、何家馬、劉家馬和喬家馬。嘉山後面有一條馬泥河,歷史上的唐、宋時期名聲大噪。傳說唐代初期的著名戰役“羅成掃北”就發生在這裏;宋朝前期也曾在附近辦校場比武選將。這五個雜以“馬”字的村莊迤邐於馬泥河兩岸,相距不過四五里地。民國之前,五個村名還都後綴有一個“埿(同泥)”字,據此,這些村名應該就源於這條馬泥河了。

李家馬村不大,百十戶子人家,400多口人,清清白白兩大姓,原因它是兩個自然村的合體:一則是原本的李家馬村民,都姓李;一則是二郎街村民,都姓董,本於董家馬村的董姓支脈。

李家馬村離縣城不到10裏地,大樹長在村中央的一個丁字路口的東南隅,前些天,聽朋友說到這棵大樹時,遂成神往;一天,正好得空約了朋友驅車面晤。下京贊公路東行第一站是喬家馬村,已與東鄰的李家馬村渾然一體,正好遇上一位好心大姐,邀其上車直接把我們引到了大樹跟前。

大樹讓我真正領略了“滄桑”這個形容詞的本質意義:中空的老槐樹主幹高約4米,直徑2米打欠,西面整體脫落,呈C形包圍,敞開寬約1米的豁口,像一個通天大門,從而看出所剩表皮厚度在20—30釐米之間;北側完全腐朽,樹皮微張,露出土褐色的朽木質地,其頂端翹起的樹枝彷彿枯骨,呈深褐色乾裂,以致枯枝朽木層層疊加,塊塊皴皮勉強粘連,像是被風乾的木乃伊,且莫說觸摸,簡直稍被風吹就會塌了架子,散落在地。然而,其重生的渴望尚未靜寂,雖然枝幹已枯多年,但見它指向天空的態勢依然活現於眼前,令瞻仰者深爲折服!

古槐東側的皮相尚且完整。粗碩的樹幹連接乾枯的虯枝形成龐大的樹冠,樹皮是豎向粗糙的紋理,像是農家的柴扉;幾塊不規則的樹瘤組合在一起,如同裸露的大腦;樹幹在樹瘤處斷成南北兩部分,南半部分更爲粗壯,數根細枝旁逸斜出,形狀怪異嶙峋,直似巨型根雕。

古樹門洞南側,一棵30多釐米粗的幼槐從根部長出,跟沒有生命體徵的老樹相互交際,徑直向上,與樹冠向東南彎曲的枯枝匯合、交錯、纏繞,形成一個整體,看上去幾近枯樹釀出新芽,抽出新枝,樹枝如飄逸的鳳尾,竭盡全力向南側舒展,佔據了很大一片領空,在比鄰的農家房頂形成一大片樹蔭。在這裏,枯槁了幾百年的古槐樹得以重生,新枝翠綠飽滿、蔥鬱蒼然。

如果說無限滄桑的古槐像磁場一樣緊緊抓住了我的眼球,那麼,古槐懷抱的大榆樹更且震撼了我的心靈。大榆樹亭亭玉立,壯碩挺拔,十多米高的身板兒,半米多的胸徑,冠蓋卓然於穹蒼,氣宇直似儒雅君子。

相當於古槐東去4米左右,又有一棵幼槐,比榆樹略細,看上去很年輕,有着旺盛的生命力。榆樹六七米高的地方,有幾個分枝,其中東側樹枝折斷,跟樹幹少許羈連。折斷的樹枝整體東指,壓在小槐樹的粗枝上,於是,榆樹枝和槐樹枝際遇在空中,久而久之,交融了津脈,互生了皮肉,從而糾纏不清、難分彼此。

槐樹環抱着榆樹生長,古槐像是一位飽經滄桑的老母親,用乾癟的乳頭餵養着新生命,拼盡全力護佑着榆樹成長;槐枝和榆枝又像是一對戀人,它們不期而遇、一見鍾情,從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忠貞不渝、長相廝守。

古槐樹下,幾位農婦在街口上乘涼。

“這棵老槐樹可有了年頭兒了,歷史以來就有。”75歲的常玉賢大嬸兒快人快語,熱情解答我的疑問,“老輩兒人都說是先有的樹,後有的村兒。”相傳這棵古槐是明朝前期山西往外大移民的時候,該村的始祖從山西洪洞縣帶過來的一棵樹苗栽在這裏長成的,從而足以驗證上述“先有大槐樹,後有李家馬村”的說法並非妄言。同時,也說明這棵大槐樹已經是600多歲高齡的老壽星了!因此,村民奉其爲“槐大仙”。腐朽脆弱的古槐用鐵絲纏繞略爲加固,樹幹上繫着紅綢、掛靠着木牌,上寫:“供奉槐大仙之神位”。

“榆樹是後來栽的,栽樹的倆人兒一個叫李老脆,一個叫李老賢。”女人們七嘴八舌地說。

“我就是李老賢的閨女,我爹要活着有100多歲了。這棵大榆樹怎麼也有80多年了。”人羣中一位坐輪椅的殘疾大姐李淑紅說。大姐54歲,體型消瘦,性格樂觀。

“槐抱榆”樹下壘了1米多高的弧形短牆,樹東北有一個石碾,隔着街道與古槐相望,古樹、石碾讓村莊瀰漫着古樸的氣息。此刻,我彷彿穿越到了遠古的村落,和淳樸的村民拉着家常,聆聽一段連接於時空那端的故事。

(文/苑林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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