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等地飘雪,我们这里却是无缘的,只有冷冷的雨,下在杨花的麦子上,抽条的草木枝叶上,窸窣作响。

母亲选定今日上坟,我建议改期都不行,只说说定的日子是不能随便换的。兄长脚伤未愈,在家带小侄子。我跟随父母一起,提篮子,抗锄头,穿上雨靴,在泥水里踢踢踏踏去上坟。

从未谋面的老太公的坟,石头砌成,没有任何的塞缝,茅草野菜肆意生长,忽然就明悟“湮没于荒烟蔓草”是怎样一种境地。先到的父亲说,差点都找不到地儿了,还好前几年为了挂纸钱,随手从野地里挖了一颗杉树种到坟头。他指着坟头足有三手粗的杉树不无得意地告诉我,以后就记着这棵树就好了。母亲说,你别得意得太早,那么一棵长得笔直的杉树,孤零零的,可以做根梁子了,你都不怕被人惦记上?我爸坟头(外公已经去世28年)原来有棵这样的杉树,就被人偷走了。等我家兄弟(小舅当年是个能干的木匠,也已去世20年)去给人家做活的时候,才从那家人的树堆里发现了它。

父亲没有应声,手上的柴刀用力割断茅草的声音,清晰地有点疼。四野的草木在烟雨中静穆。母亲突然说,你说,是吧?长得太好有什么用呢?

这回,我心里真疼上了。

回到家,3岁的小侄子追着我问,姑姑你们干什么去了呀?我说去上坟了呀!侄子又问,什么是上坟呀?我说就是去看看你爷爷的爷爷呀!

侄子亮亮的眼睛一弯,小嘴巴一乐跑开了。

午饭后,去祭扫我爷爷、奶奶的坟。

父亲早上说,天气预报说中午12点后,天会放晴。果真,雨不再下。只是我每次去爷爷、奶奶的坟头都挺迷糊,不管天是晴是雨。我无法体会父亲的心情,只记得我5岁那年,爷爷去世,父亲号啕大哭。几十年过去,他拿手背抹着脸的身影,雕刻于我的脑海,不曾淡去。奶奶,我是没见过的。据说在父亲4岁的时候,奶奶生病过世。后来听一个老人说,我的身条很像奶奶,我才在模糊中觉得和奶奶亲近了些。

爷爷、奶奶的坟墓也是石块砌就,只是用水泥抹了缝隙,就比太公坟头的境况好了很多,整个坟头爬满绿色的藤萝,不仅没有荒凉之感,反到生出“藤萝抱石门自牢,茅屋谁怕秋风高”的坚定与洒脱来。

母亲照例摆上酒菜,点上香烛。看着无事,就去近旁的枇杷林下摘野菜去了。父亲提着锄头在坟前、坟后铲除一些可能会蔓延到坟头的茅草。我盯着烛泪一滴一滴,趁机给杯里添些酒。突然冒出个念头,把花篮里的花儿插上坟头吧,来年或许就会和这些藤萝相伴“守门”了。我把白菊插在坟头的东西两边,红艳艳的玫瑰插在当中。虽然知道这些花儿能活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希望没有收到过玫瑰的奶奶有了它们能不寂寞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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