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俄羅斯衛星通訊社的報道,6月18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在一家美國雜誌上發表了題爲《第二次世界大戰75週年的實際教訓》的文章。文章中,普京明確表態:堅決反對取消五個常任理事國的“一票否決權”資格。

在二十年的俄羅斯領導人生涯中,普京極少以文章的形式闡述自己的觀點。在國外媒體上發表文章的現象更是少之又少。那麼,普京這次爲什麼鄭重其事的在外國媒體,而且是在美國媒體上發文闡述自己的觀點呢?

顧名思義,討論“五常的一票否決權是否應該被取消”的問題,自然是離不開普京這篇文章的題目。顯而易見,“一票否決權”與二戰有關。也就是說,一票否決權與聯合國的背景,歷史及機制有關。而普京爲什麼又會堅決反對取消五常的“一票否決權”資格呢?這又需要從俄羅斯目前的處境及戰後秩序的未來命運說起。

普京之所以堅決反對取消“一票否決權”,有於公及於私兩個層面。於公是在維護戰後體制及秩序;於私自然是爲了維護俄羅斯自己的利益。而此時普京發文表態的背景也有兩個。一是在世界格局即將深刻變化的關鍵時刻。另一個是近年來出現了對二戰歷史進行重新“解讀”的趨勢。而普京之所以在美國發表這篇文章,同樣有兩個含義。一是表明俄羅斯繼續“認可”原有的治理體系,即仍然以“五常”主導世界。二是提醒美國不要支持試圖否定蘇聯在二戰中作用的“勢力”。

二戰已經結束75年,直白的說,已經有點“物是人非”了。人們對二戰的記憶也隨着時間流逝在逐漸淡薄。所以,試圖改變戰後體系的呼聲也在逐漸升高。而戰後體系的核心就是聯合國安理會的組成。因爲,安理會是聯合國唯一的“權力”機構。而在安理會的組成中,常任理事國及那張“一票否決權”就成爲了令其他國家垂涎欲滴之“所在”。其實,所謂的聯合國改革呼聲,就是奔着那張“一票否決權”去的。

“一票否決權”不僅代表着權力與身份。同時還能硬氣的維護自己利益。比如說,事關五常任何一個國家的利益時,不管這個常任理事國的做法是否具有正義性,是否違揹人類文明的共識,是否超越了道德底線,聯合國安理會都無法做出譴責及制裁的決議。所以,此點也是其他一些國家“詬病”一票否決權的根本原因。也就出現了兩種情況。一種是自認爲有希望擠進安理會的國家,它們呼籲安理會改革,要求增加常任理事國。比如印度,日本,德國,巴西等。另一種是自認爲自己“毫無希望”進入安理會的國家,它們也呼籲安理會進行改革。但改革的目的是“取消一票否決權”。意思是:我得不到,大家都別擁有。

取消“一票否決權”顯然行不通。而增加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也面臨操作難題。難題一是原有五常不會願意“分權”。難題二是即便五常願意“分權”,但哪些國家入常又會展開一場資格的較量,也同樣不可能形成一個圓滿的解決方案。比如說,日本入常,韓國不會同意。德國入常,波蘭等國未必會同意。印度入常,巴基斯坦顯然不會同意。巴西入常,阿根廷也會反對。而最主要的是,五常也同樣不會同意與自己有“糾紛”的國家入常。比如日本和印度的入常,肯定都有五常國家投出反對票。

從內心來說,沒有誰願意輕易放棄或分享權力。尤其是這份“權力”來之不易的時候。比如說五常的地位及否決權問題。五常之所以擁有“一票否決權”,那是有歷史背景的,或者說是用生命換來的。因爲,聯合國的建立就是孕育在二戰中,就是二戰結果的標誌及體現。

二戰中,日本1941年12月7日偷襲珍珠港後,英國首相丘吉爾於12月22日訪問了華盛頓。羅斯福和丘吉爾在會談中討論如何才能戰勝日本和德國這兩個軸心國的問題。他們討論了建立一個“反法西斯”同盟的可能性,以便於戰勝這兩個法西斯國家。這就是聯合國成立的背景。於是,羅斯福與丘吉爾共同擬定了《聯合國家宣言》。並有26個國家在1942年1月1日簽署了這個《宣言》,自此,反法西斯同盟成立。此後,還以此爲基礎簽署了《聯合國憲章》,併成立了聯合國。

1945年6月26日,51個國家(波蘭補籤)簽署了《聯合國憲章》。10月24日,聯合國正式成立。基於“二戰結果”這個事實,美,英,中,俄,法五國成爲了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具有一票否決權。有人形象的將其稱之爲“五大原始股東”。這也就形成了二戰後的世界治理體系。

二戰結束至今,儘管世界熱點地區衝突不斷。但卻也再沒有發生世界大戰。至於原因,有的觀點認爲純粹是“核武器”的原因。其實,這種觀點是片面的。客觀的說,二戰後形成的聯合國治理體系與核武器的威懾作用共同起到了“止戰”作用。可以試想一些,假如沒有聯合國對發展核武器的“約束”,估計現在至少有幾十個國家擁有了核武器,那麼,世界同樣可能會“亂套”。所以說,儘管聯合國在一些人的眼裏似乎作用不大,但它的存在畢竟是個“圈圈”。畢竟可以在這個“圈圈”裏來解決問題。

當然,聯合國的作用,特別是安理會的議事機制問題,近些年來遇到了“瓶頸”,也是一些國家以此說事的“藉口”。比如說在巴以衝突問題上美國屢屢使用“否決權”偏袒以色列。比如說在克里米亞問題上國際社會無法對俄羅斯制裁形成決議,因爲俄羅斯也有“一票否決權”。恰恰是因爲克里米亞問題,使一些國家樂此不彼的詬病安理會的組成及議事機制。也從而逐步形成了“弱化”蘇聯在二戰中作用的“暗流湧動”。

波蘭,捷克,羅馬尼亞等國都是二戰的受害國,同時也與蘇聯有着歷史怨恨。而烏克蘭,波羅的海三國等原蘇聯國家,也同樣對原蘇聯懷恨在心,同時也對現在的俄羅斯充滿警惕。特別是克里米亞公投入俄事件發生後,這些東歐國家便逐漸掀起了“重新”評價二戰中蘇聯作用的“潮流”。比如,捷克拆除了原蘇聯二戰人物的紀念碑及雕像,波蘭將俄羅斯與德國一起視爲二戰的始作俑者。烏克蘭也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蘇聯在二戰中的貢獻。顯然,這成爲了一種風氣。

重新“解讀”二戰,弱化或否定蘇聯的貢獻及作用並不是這些國家的目的。它們的真正目標是蘇聯的主體繼承國俄羅斯。因爲,俄羅斯常任理事國的席位是繼承原蘇聯的。一旦蘇聯的二戰中作用被否定,俄羅斯的常任理事國席位也就自然失去了“合法性”。也就不會出現像“烏克蘭要求取消俄羅斯的一票否決權的提議卻又被俄羅斯‘一票否決權’”的橋段了!從現實來說,僅憑這些國家的鼓譟,是不可能剝奪俄羅斯的“一票否決權”的。但是,凡事無絕對。客觀的說,如果有一個國家“走極端”的話,取消俄羅斯的一票否決權也並非完全不可能。這也是普京在美國媒體上發文的一個重要原因。

想來大家已經猜到,能夠通過極端方式間接取消俄羅斯一票否決權的國家就是美國,也只能是美國。不可否認的是,美國仍然是目前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國家。而聯合國的建立也是美國一手操作的,直白的說,目前的世界治理規則及秩序的建立,美國起到了主導作用。也正因爲此,纔有人說“美國製定的規則自己卻不遵守。”可是,恰恰是因爲美國的“不遵守”才使聯合國的解體成爲了一個“可能”的選項。在談到美國退出聯合國的可能時,經常看到這樣的觀點:“美國不會退出聯合國,即便退了,聯合國還照樣運轉。難道地球離開誰會不轉?”其實,可怕的不是美國的退出,而是美國退出後的“重建”。

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假如美國要求俄羅斯放棄“一票否決權”的話,俄羅斯肯定不會答應。那麼,美國就極有可能採取“釜底抽薪”的方式退出聯合國。然後呢?重組。首先,五眼聯盟國家會跟隨,波蘭,羅馬尼亞,捷克,烏克蘭,波羅的海三國等東歐國家可能會跟隨。而西歐,北歐一些國家也可能會跟隨。美洲的大多數國家會跟隨,亞洲的日本,韓國,印度跟進的可能性也很大。比如說印度,它夢寐以求願望的就是成爲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可是,在原體系中,印度進去的可能幾乎是零。而如果加入新組織的話,以印度的體量,弄個常任理事國應該不是難事。它又何樂而不爲呢?

反觀俄羅斯,一旦現有體系解體了,俄羅斯則很難拉到足以與美國抗衡的國家組成陣營。那樣的話,俄羅斯不僅失去了一票否決權,而且極有可能會失去了在國際熱點問題上的發言權。對於這點,普京很“清楚”,也很“智慧”。他選擇在世界格局深度變化的關鍵時刻在美國發表《第二世界大戰75週年的實際教訓》一文,顯然有着多重涵義。一是提醒美國不要支持試圖削弱蘇聯在二戰中作用的國家。二是強調二戰體系仍然有存在的必要性。三是表白俄羅斯仍然願意在原有體系中發揮作用。四是表明世界格局的改變不必具有“顛覆性”。不得不說,普京是“睿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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