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片人是什麼物種?

他們是一個劇組裏,離鏡頭最遠,但頭髮掉得最多的人。

今天,我們就抓着了一個活的,看看製片人們,是怎麼愁禿了頭的。

她叫蔣希希,是以演員身份進入影視圈的,也在《夏家三千金》、[烈日灼心]等裏露過臉。但怎麼說呢?頭髮夠濃密,經得起掉,頭也不回地踏進了製片這個行當。

轉折點發生在2015年。那一年,蔣希希拍了一部新媒體電影,[曾經我們不懂愛]。這個故事裏,蔣希希飾演的女兒陳思雨叛逆出走,和父親斷了聯繫。幾年後,她才得知父親已經過世。

樹欲靜而風不止,孝道的主題,讓蔣希希很受觸動。她用了心,親自挑選和自己搭戲的演員、爲製作找投資。

在這之前,蔣希希已經演了六年戲,一部部作品上映、播出。

但這次,當[曾經我們不懂愛]上線,感覺和從前有那麼點不同。拍攝的前前後後付出過的點點滴滴,都在這時候化作成就感,撐滿心臟。

自那之後,她開啓了製片人生涯。

觀衆更熟悉演員工作,而且常常不自覺地把一線演員的生活狀態,當做整個影視圈不同工種的普遍的生活景觀。但其實每個工種,都各有一番天地。

而比起讓觀衆豔羨的演員職業,蔣希希更愛製片人這個操盤手工作。

“當這個影片是因爲你的發掘,而被大衆看到、甚至認可的時候,會覺得一切的汗水都是值得的。”

這份價值感,讓蔣希希把更多時間投入了製片中。

也是出於這份價值感,她在心裏,對工作有一份嚴格的標準。

低俗的電影不做;能給人們帶來反思的電影做;內容不豐滿的劇本不做;有觀影價值的題材做;和同心協力的夥伴一起做;不跟打自己小算盤的人爲伍。

恐怖片常常是一個相對低成本、高回報的選擇,但蔣希希卻拒絕過一個恐怖片劇本,不因爲別的,就因爲它的恐怖氣氛,全靠血腥堆砌。

蔣希希不願做這樣的電影,即使它拍起來也許更容易。就算是這麼小成本的恐怖片,她也希望用紮實的故事,在觀衆心裏留下長久散不去的恐怖餘味。

她提起泰國的恐怖片[鬼影],鋪陳了一個結尾,可就是那麼一下,讓她恐懼了很久很久。

對自己這麼高的要求,製片工作又怎麼不令人頭禿。

更頭禿的,甚至叫人心裏的草都荒了的,是心有雜念的合作伙伴。當所有人都在努力讓電影變得更好,卻有人爲了私利,挑撥離間。

蔣希希遇到過這種人。她那時一心撲在拍攝上,差點沒注意,經人提醒,才發現製片組和其他部門,憑空生出了這麼多誤會。

她的選擇是,當面和那人解除了合同。

蔣希希心裏有主意,她要好好拍電影。打動觀衆之前,當然首先要打動自己。

在疫情之前,她正在運作兩個這樣的項目。

一個是兒童故事,[同學們好];另一個則改編自軍旅作家黨益民長篇小說《一路格桑花》。

這兩個項目題材完全不同,但都與蔣希希個人經歷密切相關,切中她所關心的不同社會面相。

[同學們好],是和朋友們聊出來的。當了父母的人聚到一起,三句話不離孩子,生怕自己這原生家庭做得不夠好,影響了孩子。

這部電影,就以幾個家庭背景不同的孩子爲主角,他們或貧或富,因爲家庭情況和家長的教育觀念,而釀成了一出親子教育事故。

蔣希希想通過這部電影表達,家庭的言傳身教,或許比課堂教育更重要。

而[一路格桑花]則與蔣希希的童年經歷有關。她長在部隊大院,對軍旅題材一直很感興趣。朋友推薦這本小說,她一口氣就給讀完了。

在她看來,這個故事最特別的地方,是用女性視角來描述軍人的偉大精神。

“我更看重的是女性的覺醒,因爲正面表現軍人奉獻的影視作品非常多,但是能夠從側面體現,而且還是這麼生動的包括自我反省的電影,還是比較少見的。”

爲了拍好這個故事,劇組將會去西藏實地取景,這也成爲作爲製片人的蔣希希,最擔心的一件事:同事們能適應高原氣候嗎?

極端氣候也只是做製片所要面對的挑戰之一。蔣希希幾乎每部電影都要面對的,是選角問題。

小津安二郎在說到合作多次的女演員原節子時,就提出這樣的觀點:“原小姐有適合原小姐的角色,一演這種角色就表現出她深厚的演技。”發掘演員所長,找到角色歸屬,是每個伯樂的責任。

比起大師小津,蔣希希面對的選角問題更現實。尤其是拍兒童題材,尋找小演員,很講究緣分。

在她之前製作[那些名字那些年],挑選小演員時,她在尋找的是一雙眼睛,“那雙清澈的眼睛,充滿了渴望和無奈”。

她最終選擇的小演員,有一雙特別符合留守兒童形象的、孤獨的眼睛,詮釋着對家庭關愛的渴望。當拍到媽媽突然回家,姐姐的眼神流露出種種矛盾情緒,想去抱住媽媽,又含着埋怨。身子沒動,眼神裏卻有一篇萬字長文。那場戲,演得片場的猛男都落淚。

版權購買、拍攝的氣候條件、演員的選拔……這些都是演員蔣希希無需考慮的,但製片人蔣希希,事無鉅細,都要一一做好計劃。

如果一樁煩惱落一根青絲,所有制片人的腦瓜早禿了瓢。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疫情的發生讓一切都慢了下來。

蔣希希的這兩部電影,拍攝計劃暫停了。尤其是[一路格桑花],涉及多個取景地,拍攝只能延到明年。

與此同時,她去年的兩部影片也還不能上映,資金收回也是個問題。

日子當然有點難。蔣希希也開始想,是不是該同步開發一些高質量的網劇,好抵抗風險,支持自己和同事,繼續把電影拍下去。

加上現在特殊情況下,往返北京也不如以前方便了,所以目前項目的籌備工作全靠微信交流,就會影響跟部分合作方的溝通進度,加上地方上的文化氛圍比北京稍微弱點。“比如很多人分不清網大和院線的區別,每次談到類似的問題,就得一遍遍普及。”

蔣希希也想,人們要是能把眼光從八卦上挪開一點,更多放到作品上,看看他們的努力就好了。關注八卦是人類天性,但是,稍稍再分一點,也成。

“還是會依舊熱愛並支持院線電影。”

蔣希希也不知道電影院什麼時候能開門,自己的寶貝疙瘩什麼時候能上映,下個項目又何時能夠開工。但是,她還是會像很多製片同行一樣,堅持下去,甘心因爲一件件具體的小事,愁禿了頭,“不斷的發掘好的題材,並且把它帶到觀衆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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