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陽貨第六》:“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爲仁矣。’請問之。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衆,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實行仁有五項做法:恭敬、寬厚、信實、敏捷、恩惠,這五種方法都能得到不同的好處。寬厚是其中一種,寬厚的人,能得到羣衆的支持。

又《論語.里仁第十五》:“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透過和門弟子曾參的對話,孔子說出一種一直奉行的人生守則,這種守則就是忠和恕。忠是忠心,恕是寬恕。能寬恕別人的人,內心寬廣,思慮坦然,也能得到別人的敬重。

又《論語.衛靈公第二十四》:“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孔子的學生子貢問孔子:那一個字可以作爲終身奉行的原則?孔子的答案是“恕”字。恕就是寬容,是堅守道義之下的包容,也是對別人的關愛和負責。生活中能恕,需要有寬廣的胸襟和與人爲善的心態。

以上幾段對話,都是在沒有特定議題中的隨便閒談,孔子的學生對於做人的啓發,都不約而同得到一種寬恕之道,可以證明這是孔子一以貫之的做人方針。施於人寬廣,得到的回報就是尊重──這是一種很重要的做人方針。

不要以爲做人如此,施於政治上也都如此。

《左傳.昭公二十年》記載一件歷史:鄭子產有病,向子大叔說:我死了你會繼承執政。只有有德者能以寬鬆的治術得到民衆的信服,如不可以,才推行較急進的管治。比如烈火,民衆望到而生畏,所以很少會被火燒死。水則柔弱,民衆嬉水,往往會喪失性命。由此看來,寬鬆的政策的確較難實施。

孔子很欣賞這種治術,說:“善哉!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這是說政策寬厚,民衆就怠慢,民衆怠慢就用剛猛來糾正。剛猛民衆受傷害,傷害了就要施與寬厚,這樣就能互相調節,達到和諧的境地。

表面上,孔子不反對政策的“猛”,但其實這用來對“寬”的調和,使政策不至脫軌,所以一定是先寬才後猛,寬而有效,甚至不用猛。孔子政治思想主張,最重要者有二項,一曰仁治,二曰德治。仁是孔子思想的核心,《論語》一書講仁之處甚多,把由個人的修養推廣成爲政治的施爲,這是很正常的邏輯推理。德治則是以愛民之心實行德化的政治。孔子很清楚闡釋這種主張:“爲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拱之。”(《論語.爲政第二》)。意思是:奉行德政的,人民就像羣星環繞北極星那樣,心悅誠服地接受統治。

《論語.顏淵第十九》記載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表面上,殺的是惡人,用以延攬賢人,應該得到肯定的答案吧。但孔子回答:“子爲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這是用一個善人來做自我的榜樣:如果你善良,人民就善良了。賢人的品德像風,羣衆的品德像草。風吹在草上,草必隨風倒下。

孔子也有具體的措施來配合仁和德的治術的。他曾做一個比喻:“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論語.爲政第三》)意思是說:用法治政令來開導人民,又用刑罰來糾正違法的行爲,這樣只能使人民避免觸犯刑法而已。要用道德去感化和引導,以禮制使人民齊心,這樣人民纔有羞恥之心,自行去遵守法令。

《論語.顏淵第七》:“子貢問政。子曰: ‘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在這裏,民衆對統治者的信任,比食物還重要,沒有這信任,國家就要滅亡了。信任,是基於善政,而不是基於暴政的。

這都是說爲政寬厚的重要,能得到民心,達到理想的管治。“居其所而衆星拱之”,是柔弱如水但精誠的信服,用的是善良的美意,而不是用嚴刑苛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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