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讀《北洋夜行記》有一段故事很有意思,講述的是作者在追捕盜墓賊的時候和盜墓賊一同住到了一家由地藏庵舊址改成的旅店。其中店老闆是個駝背老頭,殊不知背後乃是義和團的狂熱信徒。

對這個配角我感觸頗深,從裏面可以學習到一個經典配角的塑造應該分爲兩部分。第一,是對人物形象的塑造,包括他的語言、外形、動作行爲等,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便是他的靈魂。

下面我以這部片章爲例,剖析一下如何塑造配角。

作者在塑造這個配角的時候,剛開始用的欲揚先抑的手法。一個不起眼的駝子,他是老闆又是車伕,幫人牽馬卸車,平日裏就是哆哆嗦嗦,靠在柱腳不說話的駝子。

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一個底層可以忽視的配角,隨後在最後的出場中,拋出了駝子的另一身份。

塑造的過程,首先是裝扮

駝子老頭在和主角打鬥的過程中是這樣描寫的:“一根手腕粗的鐵棍朝我腦門掄下來,我啊的一聲伏在供桌前,奪過鐵棍再抬起頭,眼前蹦過去一個穿戲裝的人,背上插着旗子,竟然是孫悟空!貨真價實的齊天大聖,跟唱京劇的一個樣:身披鎖子黃金甲,腳踏步雲履,頭頂紫金冠,兩根鳳翅翎撲棱棱晃着...”

人物的出場是蒙太奇似的電影鏡頭描寫。雖然視覺都是“我”,但能讓讀者清晰的感受到來者的強大氣勢。

其實小說讀多了就會發現,很多精彩的小說讀上去就和看到了電影片段一樣。而且,在某些特效方面是電影無法表現出來的,比如說《三體》中的一些描繪。

所以在寫小說時,可以運用這樣的一個技巧:用鏡頭語言去描述小說。通俗一點就是把片段寫出畫面感和節奏感。

畫面感,便是一些動態的細節描寫,比如上述的齊天大聖裝扮;

節奏感,便是運用鏡頭的調動。

最後便是特寫鏡頭,比如上述的特寫鏡頭就是齊天大聖的兩根鳳翅翎撲棱棱的晃着...

其次是語言

人物要說話了,自然要是說符合身份的話。不是對話,而是自顧自的說,這也是在烘托另一身份的主要性格。

他在對陣中的臺詞繼續唸叨着:“天靈靈,地靈靈,奉請祖師來顯靈!一請唐僧豬八戒,二請沙僧孫悟空,三請二郎來顯聖,四請馬超黃漢升...”

很多不瞭解歷史的人看完會忍不住笑,猜想這大概是個瘋子罷!

接下來就是重要的動作部分。

“他不理我,蹲下身子,一個旱地拔蔥躥起來,蹦上四大天王的臺子,我還沒看清,他又一個跟頭翻下來,金箍棒刷的眼花繚亂...一分心,金箍棒往我腿上掃過來,我向右一躲,又滾在地上。棒子打在歡喜佛基座上,一聲巨響,歡喜佛栽了下來,撞在我肩膀上,登時劇痛,槍掉了下去。孫悟空原地做了個猴子探路的動作,提起棍子又是一輪...”

幾句描寫,不是寫打鬥的精彩,着重整體的動作就如同還原孫悟空在除妖時的場景。

之後,在孫悟空被一槍打死之後,解下面具才知道此人就是張駝子。

隨後,張駝子的身份被一步步道出,他是“大師兄”,是義和團的人,自以爲是齊天大聖附體。

窮苦人家的孩子,從小加入義和團,思想被洗腦。參加義和團,幹過盜墓賊,開黑店殺人劫財但是唯一不忘的就是自己是孫悟空轉世。幾乎每天夜裏,都會吵東南跪拜,掐訣唸咒,然後掄鐵棍學猴子。十幾年下來,從五斤的鐵棍輪到七十斤。

就是這樣一個配角,深深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是片段上的寥寥數語就把角色塑造的如此立體,二是對於角色的靈魂把控。

文章結尾如此寫到:“張駝子的惡更可怕,因爲是狂熱於幻想的權威,自己就成了獻祭品,用暴力供奉他的神!”

我們可以從上述的描寫中對人物有個深深的震撼,但具體震撼在什麼地方又講不出來,此時文末又提醒了你。

這樣的思想和人物,是我們平日裏常見的又想象不到的。

信徒,無論是佛教徒還是基督教徒,在我們身邊比比皆是。信仰自由,我們對這些信徒大部分都是包容接納的態度,可若是身邊有張駝子這樣的人呢?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他更是一個“虔誠”的信徒,“虔誠”地要用自己的一生去獻祭,並感到無上榮耀。

這樣的人物在我看來並不可悲,反而可嘆。

角色的經典就在於他即平凡又不普通,他平凡的就是我們身邊的每一個人,然而他的信仰卻又是如此的純粹。

叔本華講過,人生就像鐘擺,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擺盪。慾望在沒有得到滿足之前,永遠是痛苦。在滿足之後,必然會出現無聊。

在鐘擺的平衡點處,我想到了兩種人。

一種便是我們常說的:知足常樂!這部分的慾望很低,低到無所謂,不在乎,他把“慾望”這個先提條件拋到了一邊。但這樣的人,恐怕只有聖人和佛陀了。

另外一種,我覺得大概就是上述張駝子這種人。

他要把自己獻給慾望,但這個慾望到底能不能實現?

不能實現,便是痛苦!這個慾望是張駝子自己幻想出來的,他認爲自己就是齊天大聖,所以他不痛苦。

能實現,便是無聊。張駝子認爲自己的慾望實現了嗎?不,他知道自己還沒真正的發出神通,所以還在苦練絕技。所以,他不無聊。

這樣的角色,想不吸引人也難啊!不過,這第二種人一般都是精神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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