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人生如戲,從我們出生的那一刻起,上帝便給予了你一個舞臺,讓你盡情演繹自己的人生,但戲也如同人生一般,從謝幕的那一刻起,就宣告了這段過程的結束,與之同時新的一切又重新開始,如果說近代史上誰能完美詮釋這個說法的話,我想這個人一定是李叔同。

李叔同出生於1880年(清朝光緒年間)10月23日時的天津,他的祖上是靠經營鹽業和銀錢業發家的,到了他的父親這一輩,更是了不得,他的父親參加科舉考上了進士,擔任吏部主事,後子承父業辭官回家經營生意,李家成爲當時的津門鉅富。

李叔同從小就和佛家結下了深厚的緣分,據說他出生的時候喜鵲口銜松枝送入產房,因李家大都信仰佛教所以大家一致認爲這是佛賜祥瑞,爲此,從小到大李叔同始終將這根松枝攜帶在身上,終生不曾丟棄,李叔同剛剛啓蒙的時候,“佛”就走入了他的生活,他的父母和大娘都篤信佛教,從小就教會了他《大悲咒》《往生咒》和各種佛經,就連李叔同和家族小夥伴們玩耍的時候,都是玩的僧人作法的遊戲,6歲以後,家裏開始教他讀書做人,像什麼《百孝圖》《返性篇》《格言聯璧》《四書》《孝經》《毛詩》《左傳》《爾雅》《文選》等等都學有小成,15歲的時候李叔同更是寫下了“人生猶似西山日,富貴終如草上霜”的句子。

隨着讀書越來越多,李叔同有了自己的想法,“反叛”的種子開始在他心中發芽,他不再喜歡所謂的正經學問,反而對當時下九流的戲曲產生濃厚興趣,此後他開始出入戲園子,成了鐵桿票友,興致上來了還要上臺客串幾個角色,時間就了,李叔同的心便愛上了一個楊翠喜的戲子,二人剛剛迸發出愛情的火花時,楊翠喜便被一官宦人家看中買回去做妾,自己的家裏也給自己找了一門婚事,娶了一位茶商之女俞氏,李叔同對這個俞氏沒有絲毫愛意,爲了逃避現實,他開始更深入的徜徉於藝術的天地裏,戲曲開始到西洋樂器、書法繪畫、丹青音律等等都成爲了他寄託感情的出口。

晚清時期,列強紛紛來華謀取利益,國家內憂外患之際,康有爲梁啓超等人謀求變法強國,李叔同更是激動地刻下了“南海康梁是吾師”這種勵志的句子來支持變法,奈何這場變法很快結束,不過區區百日時間,本來愛情就很失敗了,加上事業的失意,李叔同開始傷春悲秋,縱身於聲色犬馬,他搖身一變成爲一個浪蕩紈絝子弟,和很多文人名妓都有往來。

沒多久,李叔同的母親去世了,這件事讓李叔同瞬間清醒,他頓悟了,所謂的文人朋友和這些往來的名妓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表面上的炫彩多姿的生活,怎麼也掩蓋不了背後的荒唐和苟且,安葬完母親後,李叔同遠走日本,在日本深造美術和音樂,在此期間,他和一日本模特產生了感情結爲夫婦,在日本期間他自編音樂雜誌,傳播西方樂理,推廣作曲的方法。回到中國後更是投身教育,只有民智開啓了,中國的落後局面才能改變。

在很長一段時間,李叔同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他一人寫詩一人作畫,閒下來的時候就會思考感悟,很快他就脫胎換骨與之前的紈絝子弟判若兩人,由於他的藝術天賦太高了,尋常人無法與之共鳴,一次一個好友拜訪後,來人談天說地寫詩論畫,一副知己的樣子,友人走後,李叔同趕到了孤寂,於是寫下了著名的《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父母早亡,生性敏感,思想頓悟,看透了人生無常與悲苦,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接觸到了佛家苦修,於是乎1918年他決定出家,1918年6月30日,李叔同正式出家,除了簡單的生活用品,其餘一律不帶,學生問他:“老師出家何爲?”李叔同淡淡地說:“無所爲。”學生再問:“忍拋骨肉乎?”他說:“人事無常,如暴病而死,欲不拋又安可得?”,他的日本夫人得知此事後,帶着孩子千里迢迢來靈隱寺勸他別出家,然而李叔同心意已決,連寺廟們都沒讓妻子進來,奈何妻子門外苦苦相求,最終二人見了一面,以下就是二人對話:李叔同的日本妻子:“叔同——”,李叔同:“請叫我弘一”,妻子:“弘一法師,請告訴我什麼是愛?”李叔同:“愛,就是慈悲。”

二人此後不復再見,有人說李叔同將慈悲留給衆生,絕情留給自己的女人,實在是可惡不負責任無情等等,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李叔同在出家前就預留了一筆錢分成兩份,託人一份轉交給自己的妻子,送她回日本,一份轉交給學生劉志平,因爲這個學生經濟十分困難,李叔同一直資助他到學成才停止,這麼一個人,如何又能說他無情呢?

說到底,李叔同的愛太深沉,他愛自己的妻兒,愛自己的朋友,愛自己的學生,奈何他太過於清醒,明白這種愛遲早消逝,於是他用佛門苦修來安放自己的痛苦,1942年,李叔同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臨終前留下四個字“悲欣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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