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探訪洪湖邊被洪水圍困的漁村:5700畝魚塘被淹,划船出門)

因洪湖水位上漲,陽財湖村的房屋被水圍困。遠遠望去,整排房屋就矗立在水中。本文圖片 澎湃新聞記者 陳緒厚 攝因洪湖水位上漲,陽財湖村的房屋被水圍困。遠遠望去,整排房屋就矗立在水中。本文圖片 澎湃新聞記者 陳緒厚 攝

臨近湖北第一大湖泊——洪湖,陽財湖村人“靠水喫水”,過去在湖裏打魚爲生,後慢慢在湖邊發展出5700畝的魚塘。

陽財湖村位於湖北荊州市洪湖市螺山鎮,全村160多戶都是漁民家庭。多數家庭有20畝魚塘,正常年份能靠養殖賺七八萬元,但他們也有自己的苦惱:一旦洪湖水位上漲,數千畝魚塘就會被淹,損失慘重。

今年7月15日,洪湖水位升至27.13米,超過保證水位0.16米,這遠遠超過了地勢低窪的陽財湖村及數千畝魚塘的承受範圍。螺山鎮人大副主席熊安清表示,陽財湖村能承受的洪湖水位約爲26.5米,一旦洪湖水位超過這個數字,洪湖的水就會湧入村內。部分年代久遠的瓦房,由於地基較低,已經進水。部分年代久遠的瓦房,由於地基較低,已經進水。

7月18日下午,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乘小船探訪陽財湖村發現,雖然洪湖水位有所回落,已降至27米以內,但整個陽財湖村仍被洪水圍困,得靠划船出門;年代久遠的磚房由於地基低,已經進水,而近年新建的新樓房,地基雖高些,洪水也已逼近門檻。
在洪湖水未湧入村內,這片區域有一條河,河邊有可以通車的水泥路。在洪湖水未湧入村內,這片區域有一條河,河邊有可以通車的水泥路。

6天前,因洪湖水位上漲,出於安全考慮,陽財湖村約200名老人、小孩等被轉移安置在鎮小學;村內不少青壯年不願轉移,選擇留守。多位留守漁民告訴澎湃新聞,一家養魚20畝,需要投入七八萬,如今全部被淹,要虧本了。熊安清說,陽財湖村今年的損失在70%以上,是“毀滅性的打擊”。

衆多漁民選擇留守,也有自己的理由。他們白天到魚塘裏捕撈,一天能撈到價值200元左右的魚蝦。一位漁民感嘆說,生活得繼續,“能救一點是一點”。
進村的水泥路已經被淹,需要乘坐小船才能進村。進村的水泥路已經被淹,需要乘坐小船才能進村。

飽受洪水之苦的漁村

18日下午,60多歲的李紅芳(化名)決定回家,她想看看家裏的洪水退了沒。

6天前的7月12日,洪湖水位突破保證水位,臨近洪湖的陽財湖村200名老人、小孩等被轉移,被安置到螺山鎮小學。安置點的伙食不差,每人每天40元的標準,午餐、晚餐都是七菜一湯。李紅芳住不習慣,還是想家,他在心底盤算,“假如水位退了,就回家住”,因而這幾天,她時不時就回家看看。

從鎮上回陽財湖村,需沿着窄窄的水泥路走十公里左右。據當地人士介紹,早年,陽財湖村到鎮上沒有路,都是划船走水路;大概4年前,才修通了水泥路。

螺山鎮的居民表示,陽財湖村較爲偏僻,是當地人眼中最窮的地方之一,漁民們蓋的住房也較差。熊安清則有不同的看法,他認爲陽財湖村臨近洪湖,漁業資源豐富,漁民們養魚養蝦,在沒有洪災的情況下,會比附近村民種田地賺錢,但麻煩的是,由於地勢低窪,臨近洪湖,每一次洪湖發洪水,陽財湖村都會被淹、受災。部分房屋由於地基稍低,已經進水。部分房屋由於地基稍低,已經進水。

陽財湖村所在的洪湖市,以境內有湖北第一大湖泊洪湖而得名。洪湖的大湖水面有53萬畝,被譽爲“湖北之腎”。此外,長江也穿越洪湖市,當地流傳着“萬里長江,險在荊江;400裏荊江,險在洪湖”的說法。

“每年7月的梅雨季節最難熬,基本都會有事。”熊安清表示,洪湖市的防汛壓力很大,但只要過了7月的梅雨,就基本平安無事了。

洪湖市一位官方人士向澎湃新聞表示,洪湖市的整體地勢低窪,上游地區的河流、湖泊,如長湖,正常情況要向洪湖排水,而洪湖只能往長江排水,但長江水位高於洪湖,得用水泵把洪湖水抽到長江裏去,這導致在洪水期洪湖排水能力一定程度上受限。

這樣的自然環境因素讓洪湖在享受豐富漁業資源的同時,也飽受洪災之苦,過去洪湖民間流傳“十年九不收”的諺語。

陽財湖村所在的螺山鎮,位於洪湖西南部。熊安清表示,陽財湖村地勢低,臨近洪湖,是該鎮最容易受災的地方,今年也是該鎮受災最爲嚴重的地方。陽財湖村有魚塘5700畝,在魚塘和洪湖之間有高出正常水位約2米的堤壩,一旦洪水水位上漲,漫過堤壩,湖水就會衝擊魚塘以及漁民們的住房。
7月12日,李紅芳(化名)等200名老人、小孩被轉移安置到鎮小,李紅芳時不時回村,看看洪水是不是退了。7月12日,李紅芳(化名)等200名老人、小孩被轉移安置到鎮小,李紅芳時不時回村,看看洪水是不是退了。

陽財湖村的漁民們對洪水不陌生,李紅芳的妹妹李紅香(化名)從小在陽財湖村長大,她說,1996年,當地的洪水更大些,被淹沒的區域更廣;1998年,洪湖的水位也很高,當年的房子地基低,很多房子都被淹了;2016年,再次發洪水,但水位稍低點,壓力沒那麼大。

今年7月,洪水再次來襲,陽財湖村及數千畝魚塘也再次被淹。多位漁民表示,前一陣子,當地有下雨,下雨量也不是很大,但陽財湖村淹不淹,不取決自己,關鍵看洪湖的水位情況,而洪湖水位是否上漲,又常和上游區域的降雨情況有直接關係。

熊安清表示,從水位高低數據看,今年的洪湖水位僅次於1996年;對於陽財湖村來說,今年可以說是最近幾十年內的第二大洪水。
李紅芳說,假如洪水退了,就回家。李紅芳說,假如洪水退了,就回家。

整村房屋被洪水圍困,青壯年留守生產自救

前往陽財湖村的路上,水泥路的兩邊多是水域面積,其水位很接近路面。爲了防止洪水湧入道路的低窪處,這些路段的兩側用泥土築有簡易的堤壩。

距離村口約50米處,進村的道路被全部淹沒了。遠遠望去,陽財湖村的房屋大致按三排在水中矗立。乘坐李紅芳撐的小船,澎湃新聞記者才得以進入陽財湖村。

陽財湖村有165戶、697人,除了外出務工人員,村內常住人口400餘人。今年7月初,當地開始降雨,洪湖水位逐步上漲,陽財湖村及數千畝魚塘遭到威脅。至7月12日,洪湖水位達到26.98米,超過26.97米的保證水位0.01米,當地政府立即轉移安置陽財湖村漁民。

據熊安清介紹,除了一部分漁民投親訪友,陽財湖村共有200人被轉移安置到螺山鎮小學,優先轉移老人、小孩、貧困戶、低保戶,以及家庭住房爲危房的、房屋已經進水的等。
李紅芳(化名)和其他漁民在陽臺上望村內5000多畝被淹的魚塘,那片魚塘是全村的生計所在。李紅芳(化名)和其他漁民在陽臺上望村內5000多畝被淹的魚塘,那片魚塘是全村的生計所在。

熊安清說,出於安全考慮,政府希望轉移全村的漁民,也做了思想工作,但青壯年想生產自救,很多不願意離開。因此,鎮政府只得先轉移安置“老弱病殘”,並每天安排幹部去村內巡查,看留守漁民是否有困難。若快要來強降雨,就提醒留守漁民們,一定不能划船出門,要待在屋內。

進入陽財湖村的7月18日下午,洪湖水位約爲26.99米,相較於15日的27.13米,已回落了0.14米。陽財湖村房屋的牆壁上,有水位回落留下的水印,根據水印目測,其水位應該回落了十多釐米。

除了個別房屋爲新修的三層樓房,陽財湖村的房屋多在兩層以下,不少房屋還是上世紀的瓦房,較爲老舊。這些瓦房由於地基低,絕多數已經進水。因飽受洪水之苦,近年新修的樓房地基明顯高些,但洪水也已逼近這些樓房的門檻。

澎湃新聞發現,不少漁民留守在村內,他們多是青壯年,由於門口有積水,出門就要涉水,靠划船出行。

李紅香是一名留守漁民,她說,目前的水位下降2米,就是村子正常的水位;在洪水未湧進村前,一排排居民樓之間是有水泥路的,可以走車。一旁,50歲的秦方友(化名)心情低落,望着已基本連成一片的魚塘說,“魚基本全跑了,要虧慘了”。
陽財湖村靠養魚爲生,所有的5000多畝目前已基本連成一片。漁民們稱,今年沒什麼收入了。

陽財湖村靠養魚爲生,所有的5000多畝目前已基本連成一片。漁民們稱,今年沒什麼收入了。

多位漁民介紹說,陽財湖村人都是漁民,過去在洪湖裏捕魚,後在洪湖邊開發出數千畝魚塘,這裏不是洪湖的分洪區。全村每戶魚塘的基本面積爲20畝,部分村民還擴大了養殖面積,基本都是養魚養蝦。像20畝的魚塘,一年要投入七八萬元,收成好時能賺10萬左右,一般時也能賺七八萬,但像今年被淹,就基本沒什麼收入了。

李紅香說,水位上漲後,他們也去魚塘圍網了,但水位漲得這麼高,圍網也沒什麼作用,就圖個心理安慰。熊安清表示,陽財湖村今年的損失在70%以上,是“毀滅性的打擊”。
陽財湖村200人被轉移安置到10公里外的鎮小學。陽財湖村200人被轉移安置到10公里外的鎮小學。

對於不願轉移安置的原因,李紅香的丈夫解釋說,漁民們也要生產自救,雖然不用去魚塘餵魚了,但還是能捕撈到一些魚,因此這段時間,留守的漁民白天會撐船去魚塘捕魚,一天能捕到價值200元左右的魚,“能救一點是一點”。

他還表示,其實,留守的漁民也會擔心,怕水位繼續上漲、不安全,有時半夜睡覺時會多留個心眼,看是否下暴雨了,水位是否漲了。不過,讓他們稍稍可以放心的是,陽財湖村的積水和洪湖水域相連,其水位基本保持一致,就算洪湖水位上漲,一般也不會一下子漲太多。

多位陽財湖村的漁民表示,因魚塘被淹,他們遭受了巨大的財產損失,希望能在經濟方面獲得一定的救助。

對此,熊安清回應說,對於陽財湖村的救災,目前,鎮政府以轉移安置漁民爲主,以青壯年漁民開展生產自救爲主;如果有救災的資金、物資等下來,會及時發放給漁民;暫時雖沒有這方面的政策,但相信等水退了,應該會有相關救助政策下來,如向漁民提供魚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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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ease 本文來源:澎湃新聞 責任編輯:紀珂_b64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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