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秋天,宋氏三姐妹之一的宋靄齡在國內收到了一封來自馬尼拉的電報。看完電報上的內容後,察覺大事不好的她立即撥通了丈夫孔祥熙的電話。

孔祥熙接到電話後臉色突變,隨後他用近乎顫抖的聲音大罵道:“孽種,這個孽種啊!”

宋靄齡聽到叫嚷聲忙對着電話急急地喊道:“光罵有什麼用,得趕快想個辦法。”孔祥熙說:“叫他立刻回香港,美國的事不辦了。”

這封電報之所以能讓時任民國行政院長的孔祥熙如此大的反應,是因爲發電報的正是他那剛剛抵達馬尼拉欲前往美國留學的兒子孔令侃寫的。電報裏,孔大少爺告訴父母:自己在馬尼拉和白蘭花舉行婚禮了。

顯然,能讓孔祥熙罵“孽種”,絕不僅僅是因爲孔大少爺結婚不通知父母,背後原因出在與孔令侃結婚的女人身上。

孔令侃迎娶白蘭花之所以讓宋靄齡和孔祥熙反應這麼大,是因爲:這個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首先,她不僅不是孔祥熙夫婦心中的名門千金,還是一個風塵女子出身。更爲重要的是,這個女人還是個有婦之夫,她是晚清首富盛宣懷兒子盛升頤的妻子。

孔令侃

關鍵也並不在此,關鍵還在於:這個女人比自己的兒子大太多,結婚時白蘭花年40歲,而孔令侃則剛剛23歲。所以,兩人成婚還意味着:孔家大少爺可能從此絕後。

面對這樣一樁婚姻,別說是家裏真的有一座礦要繼承的孔家,即便是普通人家也斷然不肯接受。所以,這樁婚姻對於宋靄齡夫婦而言形同如鯁在喉。

當天,宋靄齡就立即覆電孔令侃讓他取消婚禮,並懇切地請聽慎重考慮、好自爲之。

可這封電報發出後竟如石沉大海一般,連半個聲響也沒有。

就在孔祥熙夫婦焦急地等待電報的當口,孔令侃和白蘭花卻已在牧師的見證下舉行了婚禮: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婚禮完畢後,孔大少爺便帶着“孔太太”前往美國留學去了。

毫無疑問,採取“先斬後奏”策略的孔令侃早明白父母對自己這段婚姻態度。明知父母反對的情況下毅然迎娶白蘭花的孔令侃,顯然並非一時衝動。作爲情場老手,他自然也不是爲了衝動而怎樣的男人。

早在遇見白蘭花之前,情場老手就曾遇到過一個被自己稱作真愛的女子,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名義上的小姨,自己親舅舅宋子文妻子的妹妹張貽如。

兩人戀愛同居後,四大家族之二的宋家和孔家都翻天了,他們羣起而反對這樁婚姻。孔令侃見狀甚至在情急之下對着父母大喊:“我娶她有什麼不對,娶了她我就可以和宋子文平起平坐了!”

當時聽到這話的宋靄齡差點沒背過氣去,不過,沒辦法,兒子是自己生的,所以,這等糟心事她受不了也得受。最後,若非張貽如經受不住衆人的施壓而嫁與了別人,孔令侃還真可能就與他舅舅“平起平坐”了。

大約也是這件事後,孔令侃對父母對自己婚姻的各種控制才越發地逆反了。在叛逆的孔令侃眼裏,感情就是你情我願,哪有那麼多條條框框,在將婚姻當做提升家族各種地位的孔宋家族眼裏,孔令侃形同另類。

孔令侃的姨媽宋美齡與蔣介石是政治聯姻,他們的結合直接將孔、宋、蔣三大家族融爲了一體。顯然,在孔家眼裏,這樣的婚姻纔是應當予以支持的。

一手撮合宋美齡與蔣介石婚姻的宋靄齡對蔣宋聯姻多贊同,她對兒子與白蘭花的婚姻就有多反對。

可這些完全阻止不了把愛情看得格外重的孔令侃幹出“出格”的事,打從在好友盛升頤那裏見到這個膚白貌美且成熟的白蘭花後,孔令侃就動心了。

但動心和產生愛之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動心說白了就是見色起意,只要皮相好便可做到。可若要讓男人愛,那就相當考驗女人功底了。

當然,這裏所謂“考驗”通常只針對普通女人,在白蘭花這兒,套牢一個男人對她而言僅僅只是時機的問題罷了。

作爲風月場老手,白蘭花自然在第一次會面時便知道:孔家大少爺孔令侃對自己有意思。

但白蘭花知道,自己風月場出身能夠嫁到盛家做太太已是燒了高香,所以她如果真要和孔令侃有點什麼自然得前後左右想好。否則,她將很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識人本領從來與見識和悟性有關,見識過衆多男人後的她只幾次交道就基本摸清了孔令侃的性格脾氣。也是通過這次深入瞭解,白蘭花才發現,這個男人身上恰好有他丈夫身上欠缺的品質:年輕活力、敢想敢做且懂風情。

按照婚外情找互補的規律,有錢多金且家室顯赫的孔令侃幾乎是爲白蘭花量身定做的婚外對象。孔令侃的出現後,白蘭花再看盛升頤眼神裏很快少了幾絲光亮。

更加讓白蘭花沒有想到的是,盛升頤似乎有意將自己“讓”給孔令侃。這點,她已經從他們見面時他那轉動的眼珠裏明白了三分。

盛升頤雖是盛家的七公子,可畢竟是庶出,所以他在盛家的地位並不高,他從父親那分得的財產也並不多。所以他要出頭還非得只能靠自己“找路”,他和孔令侃結交就是他找路的法子之一。

盛升頤是個明白人,他知道,要讓這個大少爺給自己實際的好處,他得先給他提供點“別人給不了的”纔好。

盛升頤正愁沒處下手的當口,一次引見太太和孔少爺見面時他便明白了:自己太太不正是最好的突破口嗎!

對於本來就喜歡偷腥的貓來說,引誘他們自然只需要合適的魚餌,魚餌既然已經有了,那下一步自然就簡單了。

當時在香港的孔令侃住在九龍,可他辦公的地點卻在本島。盛升頤瞅準這個機會,就在每天中午邀請孔令侃到他的香港本島寓所用餐,餐後就安排孔令侃在他家午睡。

這一招幾乎是絕招,絕就絕在:此後的孔令侃就將每天看到誘人的魚餌,可是卻喫不着。每天中午,打扮入時的白蘭花都會親自伺候孔大少爺喫飯睡覺。

通常的朋友都會刻意避開朋友妻,可盛升頤倒好,他這是主動往人家嘴裏送。

即便是普通的男子,面對這樣的美事也多會把持不住,何況是孔令侃這種偷慣了“腥”的貓咪?最重要的是,白蘭花也絕不是一般女人,作爲風月場老手,她深諳任何煽動男人的慾火。所以,有時她眼裏勾勾的看人,有時她“不小心”露了點“部位”,很快,在盛升頤有意的縱容和白蘭花的煽風點火下,孔令侃“咬鉤”了。

孔令侃也是江湖老手,在盛升頤將自己做魚釣的時候,他也思量了挺多,他本就有意與盛升頤合作乾點營私分肥的事情,所以,最初的他自然也喫得全無顧忌。

孔令侃雖是孔家大少爺,可因爲被嬌寵慣的緣故,他做事向來以任性出名,從他和大表哥蔣經國對抗、與自己舅舅叫板的種種便可見一斑。

實際上,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孔令侃也有“活任性”的資本,畢竟在整個民國,還真少有他孔大少爺辦不成的事。通常,事情能不能成,只看他自己意願夠不夠大罷了。

在年輕氣盛的孔令侃眼裏,女人更加是最容易不過了。無論在哪兒,英俊瀟灑且多金的孔家少爺都會遇上各種給自己獻殷勤的女人。

對當時的孔大少爺而言,生活真是太過於順遂了,他唯一的不順遂就只有來自家庭的束縛了。孔少爺有多喜歡自由,有多任性,他對來自家庭的束縛就有多痛恨。

而孔令侃的這種痛恨在上次他們的“棒打鴛鴦”裏上升到了極點,他憋了一肚子火:說好自由戀愛,卻因爲所謂的臉面和輩分生生拆散他和張貽如。

影視劇中孔令侃

這次事件後,一身火氣沒處撒的孔令侃總算是又找到了“表達自由”的渠道了。所以,最初和白蘭花鬼混時的他還頗有點偏要氣氣自己爹媽的意思,可出乎孔令侃意料之外的是:這個女人竟不自覺地讓他上癮了。

女人讓男人上癮少不了身體的吸引,但又絕不止於此。

通常,完全拿住一個男人有三個步驟:第一步是身體,第二步是情感,第三步是精神。而這三步在男人那裏有嚴格的先後順序,這就意味着,如果沒有身體吸引,第二步就免談,第三步自然就更加了。

這些道道白蘭花自然說不出來,但這些她都懂。打十八九歲開始,她便懂了這些婚戀守則。沒些手段,能以風月身份嫁入聲名顯赫的盛家嗎!

當白蘭花發現盛家遠不是自己今生可以攀爬的頂點時,她怎會不使勁渾身的解數?!

“要讓一個男人對自己愛,非得懂他!”這點,古今中外但凡對情感有點悟性的人都懂。她白蘭花自然也懂得,爲了讓自己能讀懂這個花花公子一般的男人,她決定從各方渠道去了解孔令侃。

真正瞭解孔令侃對普通女子來說可能有難度,可對她白蘭花而言卻易如反掌。首先,她擅長交際見多識廣,其次,她能輕易出入孔家,尤其她本身就認識孔祥熙和夫人宋靄齡。

宋靄齡與孔祥熙

於是,白蘭花開始頻繁出入孔府和宋靄齡打麻雀(麻將),這就意味着她和孔令侃又多了一個釋放激情的地方,這也意味着,她在瞭解孔令侃的路上又跨出了新的一步。

“瞭解”和“懂”從來有分別,畢竟,“瞭解”只是“懂”的基礎,真正要懂,非得對人性、人情世故等都通透纔可以。所以,孔令侃實際並未真的遇到過懂自己的女人。都說,人世間遇見性遇見喜歡都容易,遇見“懂得”卻非常稀罕。

所以,當孔令侃發現這個有夫之婦竟如此懂自己時,他的心不可避免地被撬動了。最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白蘭花不僅懂他而且總能在合適的時候給自己點撥,沒辦法,畢竟她是過來人且又是他母親那輩的人。

在白蘭花幾次給自己點撥後,孔令侃越發地依賴白蘭花了,到後來,每次做決定他都要跑來聽聽白蘭花的意思,幾乎每一次,凡是經白蘭花指點過的,幾乎沒有紕漏過。

所以到此時,白蘭花不僅是孔令侃的知己,還是他的軍師、指路人。

人都說,最幸運的男人一生會遇見三種女人:第一種是明燈樣的女人,她們比男人年歲大見識多能幫助男人撥開雲霧見青天;第二種是妖精樣的女人,她們能煽動男人情慾讓男人在往後餘生裏處變不驚;第三種是豬一樣的女人,她們對自己的男人死心塌地地愛且一心呵護,自然,這最後一種是在經歷前兩種之後的最終歸宿。

這白蘭花在孔令侃這兒,恰是這三種女人的合體,遇見這樣的遇見,孔令侃怎會不心動。

也是因爲此,所以孔令侃纔在自己因私設電臺遭英方警告,並由法庭判決驅逐離港時,差人通知了白蘭花。

孔令侃知道,自己捅出這麼大的簍子是躲不過蔣介石的責罰了,所以他不能按照指示回重慶。愛子心切的宋靄齡也怕兒子受重大處罰,於是就讓他去國外深造留學躲避禍事。

宋靄齡想,眼下也只有這樣才能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少惹些事端了。她顯然低估了自己兒子,孔令侃的船剛剛到達菲律賓首都馬尼拉,她就收到了文開頭的電報。

這一次,汲取了之前感情挫折教訓的孔令侃是以先斬後奏的形式通知父母的,所謂天高皇帝遠,自己既然已經生米煮成熟飯,量父母親大人也拿他沒法子。

話說,兩人正式結婚,多少也是白蘭花巧使手段的結果。

白蘭花何其聰明, 她自然知道孔令侃急電她跟自己走到底是對自己有真心。可真心這東西畢竟也難說,所以如不走到切實的婚姻裏,有真心也是空的。

所以,在拿着行李上車去與孔令侃會合前,白蘭花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儘快讓他娶了自己。

可女人主動跟男人求婚,多少是險棋,搞不好要讓習慣狩獵的男人從此對自己失去興趣。這點,白蘭花自然清楚。

所以,白蘭花知道:要讓男人心甘情願娶她,得用巧計。

於是,見到孔令侃後,白蘭花就眼淚汪汪地望着他道:“那天接到電話我就知道你那邊不好了,你說你要是有個好歹,他(盛升頤)定也不會放過我,那我們就真成了世上最可憐的一對了。”

逃難的孔令侃聽到這話心裏也一陣委屈,他趕忙攬她入懷道:“怎麼會,我們只能是最幸福的一對。”

白蘭花聽到這話轉了一下身子認真看向他道:“怎麼幸福法,就這般名不正言不順的私奔就算幸福?那是你孔少爺的幸福,不是我的。”

孔令侃聽到這話心下立馬明白了,這次叫白蘭花陪着自己出來,她那個家定是回不去了,而此去如果真連個名分都不給她也着實說不過去。

見孔令侃似有所動,白蘭花趕緊補刀道:“我不是不知道你的難處,以你那強勢的一家子,你也是註定難給我幸福的。”

白蘭花真不愧是老手,這句話等於是給猶豫中的孔令侃下了一劑猛藥了,他早就受夠了被家人呼來喝去,這次出行不也是父母安排的結果麼,於是他幾乎是有些氣憤地喊出了那句話:“誰說我不能,別人能左右我孔令侃嗎?船一上岸,我就讓你和他們看看,什麼是敢作敢當!”

白蘭花聽完立馬含笑緊緊摟住了孔令侃。

幾天後,當孔令侃等乘坐的船抵達馬尼拉時,他突然對同行的幾個隨從說,他要在馬尼拉與“白蘭花”結婚。

隨從們當即就驚呆了,他們以爲孔令侃此行帶上白蘭花只是給枯燥的旅程解解悶,何況,兩人相差十多歲。隨從們看着孔令侃的一臉認真半晌不知如何回應,他們都知道:孔祥熙和宋靄齡堅決不會同意這樁婚事。

戴墨鏡者爲孔令侃

但此時,已經沒人能阻止打定主意的孔令侃了。

就在抵達馬尼拉的當天,孔令侃就差人租下了旅館的一個房間做婚房,隨後,他還請了當地的牧師爲他們證婚。

那天,孔令侃身着正裝,白蘭花也穿上了臨時準備的白裙,在兩人先後響起的“我願意”聲裏,民國史上最震撼人的婚禮便就此締結。

此後的孔令侃便一直與白蘭花形影不離,在美哈佛大學留學期間,白蘭花一直照顧左右,兩人儼然神仙眷侶一般。抗戰結束後,孔令侃回到上海創辦揚子公司。不久,孔令侃在白蘭花的點撥下率先將資產轉移到美國,此後他便帶着妻子定居在了美國。

1992年,與白蘭花相守一生的孔令侃在美國紐約辭世,享年76歲。

如孔令侃父母孔祥熙和宋靄齡所料:因迎娶了大自己一二十歲的風塵女子,他終生無子嗣。

本文相關參考資料:

《我所知道的孔祥熙》 作者:文思 中國文史出版社

《孔祥熙大傳》 作者:王松 團結出版社

《山西首富:孔祥熙》 作者:陳廷一 東方出版社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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