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樟柯的早期電影

曹寇的小說

五條人的敘事民謠

這些都是

從縣城的土壤里長出來的奇異之花

從25號開始,兩個廣東海豐人嗖嗖嗖登上熱搜第一,沒看過《樂隊的夏天2》的朋友打開熱搜一臉懵,五條人是誰?五條人跟五條人糖水鋪有什麼關係?五條人是不是有5個人?

如果你沒聽說過五條人的名字也沒關係,畢竟參加樂夏2的其他樂隊對這個名字也談不上熟悉,但你或許聽過一首歌《阿珍愛上了阿強》:

阿珍愛上了阿強

在一個有星星的夜晚

飛機從頭頂飛過

流星也劃破那夜空

雖然說人生並沒有什麼意義

但是愛情確實讓生活更加美麗

這首歌其實是一個打工仔跟打工妹相愛的故事,在動漫《刺客伍六七》第一季中作爲配樂出現,後來B站的彈幕裏充斥着“阿珍愛上了阿強”,歌火了,但五條人依舊是局部範圍火,直到這次因爲太好笑出圈。

主唱仁科,抱着一架手風琴,梳着中分的頭髮,80年代復古青年的裝扮,側臉既像郭富城又像木村拓哉,他調侃自己是農村拓哉跟郭富縣城。

另一個主唱阿茂,一年四季穿人字拖,戴上墨鏡就是另一個謝賢,他們站在舞臺上,就很像郭富城、木村拓哉、謝賢一起演出,有一種滑稽的荒誕感。

本來他們這次要演唱的曲目是《問題出現我再告訴大家》,作爲第一次在節目的亮相,這首歌能帶動現場氛圍,無疑是最優選,但是仁科在臺上演唱了另一首方言歌曲《道山靚仔》。字幕、燈光全都沒有,五條人在臺上唱完了這首歌,這場面印證了《問題出現我再告訴大家》,活脫脫一個行爲藝術。

所有的年輕人,年輕人,年輕人

問題出現我再告訴大家!

所有的年輕人,年輕人,年輕人

問題出現我再告訴大家!

換歌理由非常簡單,“感覺來了就擋不住”,事後還寬慰導演“你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截圖來自導演微博

無論是在節目裏中英文混講,配着環抱身體的雙手,還喊話馬東“有空打電話給我”,“知識分子不打架”,“知識分子”這個在當下的語境中已經變得像“詩人”一樣的詞彙,在綜藝的舞臺上顯出一種尤爲不合時宜的尷尬和好笑,甚至連他們的周邊新聞都很好笑。

五條人被淘汰後親自去知乎回答“這是樂夏的損失。”

有粉絲爲仁科建了個貼吧,結果出現了一個名爲仁科百華的日本女優,她的粉絲聚集在貼吧裏分享雪花資源,導致貼吧因爲涉黃被舉報。

參加音樂節時,導演真的以爲五條人是五個人,於是給他們開了5間房。

所以這一支只有兩個主唱的樂隊,名字爲什麼叫五條人?

他們的回答很簡單,就跟比賽臨時換歌一樣隨意:“因爲聽起來人丁興旺”。

“被五條人笑死”登上熱搜,更多人在他們的音樂裏痛哭。五條人在參加比賽前,就被馬世芳稱爲“中國大陸最厲害的樂隊”,被藝術家陳侗稱爲“應該獲得2024年魯迅文學獎”的樂隊,被南師大文學系教授何平稱爲“可以算是中國最好的現實主義文學”的樂隊。

他們歌裏的方言是海豐話,海豐是汕尾市下面的一個縣城,有些汕尾人覺得福佬話與右邊的遠方親戚潮汕很像,自立爲潮汕人,有些汕尾人覺得廣府文化更爲發達,逃往廣府,留存下來的人,就像在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上。五條人紮根於這座縣城,遊走於城市邊緣,以講述小人物故事爲生,有人唱風花雪月,有人唱征服世界,五條人則唱微不足道的市井和鄉野,因爲在鄉野之中,也有風月和世界。

五條人的logo是一個隨風飄揚的塑料袋,他們將自己的音樂定義爲塑料感,隨風飄蕩的塑料袋會飛向城市的每個祕密的角落,就像他們歌唱的那些生活在縣城中或城市邊緣的小人物一樣,五條人說,這是一種赤裸裸的真實。

五條人2009年發行的第一張《縣城記》專輯,拿下了“華語傳媒音樂大獎/最佳民謠藝人”等7個音樂獎項。

《上縣城》裏一個“想去縣城逛蕩逛蕩”的青年,不小心衝了紅燈卻遇上“戴帽的傢伙”,於是只好吞吞吐吐“我是從農村來的”。《世情》裏“阿良仔”,渴望離開小城,“去外頭見見世面”,然而二十多年過去,阿良在工廠裏起早貪黑,他當初渴望的紐約和巴黎“哪兒都不曾去過”,唯一能展示他曾經的夢的唯有“十多張CD和幾本搖滾雜誌”。

《騎輛單車牽頭豬》裏的海豐人似乎很有理想,可是貧窮的理想與現實的碰撞裏理想總是被率先打死的炮灰。“朋友啊,我同你講做人就得現實些,得去娶個老婆了。”你問朋友最後去哪了,他在街頭騎輛單車牽頭豬。

《初戀》不唱青春,不唱愛情,不唱友情,不唱親情,唱起了新聞,歌曲取材於2016年6月的一個新聞“發現初戀已爲人妻 男子悲傷過度駕車撞上高架橋”。

女友的家已經拆遷 家鄉也變了模樣

得知她早已嫁人 他感到傷心難過

他開着貨車離開縣城 想去海邊吹吹風

恍惚之間所有往事 都湧上心頭

對於這樣的悲劇色彩的素材,五條人在最後唱道:

嘿 我的朋友 我祝你一切順利 生活愉快

嘿 我的朋友 明天的太陽依然爲你而升起來

聽五條人總有一種在看《大佛普拉斯》的感覺,全都是市井鄉氓的卑賤生活,“當然有困難...對他們來講,無論是出太陽還是下雨,都會有困難,但他們沒辦法去想生命的困難...社會常常在講要公平正義,但在他們的生活之中,應該是沒有這四個字,畢竟光是要捧飯碗就沒力了...”

《大佛普拉斯》截圖

沒有無關痛癢的呻吟,也沒有凌空縹緲風花雪月,他們始終在講述當下身邊每一個人的生活,縣城迷茫的青年,廣東的打工仔,酒鬼豬哥伯、阿炳耀、道山靚仔、李阿伯、阿虎......這些人都是芸芸衆生中平凡的人,他們沒有大作爲,甚至有很多缺點,可是不是每個人都需要成功都需要發光發亮,如果全都那樣亮誰來照耀星星。

五條人並不想爲誰或爲一些什麼才唱這些歌,他們早就在第一張專輯的《十年水流東,十年水流西》裏說過了,“今日全球化,明日自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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