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被起訴的巴西總統：遭批拿2億生命當賭注的博索納羅能脫身嗎

巴西總統博索納羅剛從感染新冠病毒中痊癒，巴西卻仍無法走出疫情陰霾。5月下旬，巴西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累計總數衝至全球第二，排名至今未變。截至7月29日，巴西累計確診病例2483191例，死亡88539例。5月底開始，巴西每天單日新增病例幾乎在2萬例以上。近9周以來，巴西全國每日平均病亡人數一直保持在1000人以上。在可見的將來，這一趨勢並無扭轉的跡象。

在很多人看來，博索納羅對這一局面難辭其咎。據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臺（NPR）7月27日報道，代表巴西100多萬醫療專業人士的社會組織——巴西統一衛生聯盟陣線（UNISaúde）於26日向在荷蘭海牙的國際刑事法院提起訴訟，指控博索納羅應對疫情的措施充滿了“蔑視、忽視和否認”，犯下了危害人類罪。

一直以來，博索納羅都對新冠肺炎疫情采取了輕描淡寫的態度。他將新冠病毒比作“小流感”，甚至抨擊各州州長爲遏制疫情采取的封鎖措施。疫情形勢嚴峻，博索納羅仍心心念念於重啓經濟，與傾向於採取嚴格措施的中央官員、地方州長不斷髮生衝突。

分析指出，導致博索納羅消極抗疫的因素，一方面可能是巴西經濟仍未從2015年至2016年的大幅衰退中恢復過來，難以忍受經濟中斷。另一方面，則是博索納羅可以利用自己政治“局外人”的形象，將政策失當歸咎於建制派。

儘管如此，據路透社7月21日報道，民調顯示博索納羅的支持率僅有30%，只有25%的巴西受訪者認可博索納羅的疫情應對措施。而博索納羅在2018年的總統選舉中獲得了55%的選票。接下來，長期操弄民粹主義的博索納羅的“政治豪賭”還能奏效嗎？

荒腔走板的疫情應對

7月26日，博索納羅宣佈自己新冠肺炎已痊癒。他繼續淡化新冠肺炎疫情風險，外出與自己的支持者一起進行活動，再度無視巴西政府有關保持社交距離和戴口罩的防疫規定。媒體曾多次傳出博索納羅感染新冠病毒的消息。7月7日，博索納羅宣佈自己的新冠病毒檢測結果呈陽性。在總統府隔離期間，有報道稱博索納羅還被自己飼養的美洲鴕鳥啄傷，顯得十分狼狽。

政治立場偏極右翼的博索納羅以強硬立場著稱。他緊跟美國總統特朗普腳步，威脅要退出《巴黎氣候協定》，對環保政策持敵意態度，堅持推動亞馬孫雨林的大規模開發，也從不掩蓋自己對性少數人羣等弱勢羣體的厭惡。

在面對新冠疫情威脅時，博索納羅鮮有作爲，甚至多有荒腔走板之舉。《華盛頓郵報》4月刊發評論文章，形容博索納羅是“最差”的領導人，在新冠病毒陰謀論的全球傳播上卻跑在前面。巴西是一個人口超過2億的國家，博索納羅卻稱新冠肺炎只是某種小流感，甚至還試圖削弱巴西共27位州長爲遏制疫情作出的努力。儘管巴西政府規定民衆必須保持社交距離，並穿戴口罩等防護裝備，但是身爲總統的博索納羅多次於出席集會時不佩戴口罩，甚至還與支持者握手。

巴西統一衛生聯盟陣線7月26日提交至海牙國際刑事法院的訴訟文書長達64頁。起訴書指出，博索納羅一再反對社會隔離措施，加劇了疫情的蔓延。起訴書中還提到博索納羅堅持使用氯喹和羥氯喹等抗瘧疾藥物來治療新冠肺炎。美國與法國的多項科學研究表明，這些藥物對新冠肺炎並無療效。27日，巴西152名天主教主教也簽署了一封公開信，指責博索納羅政府無力應對“由前所未有的健康危機、壓倒性的經濟崩潰”和政府主要機構之間的“緊張關係”共同造成的“完美風暴”。

巴西疫情走向不妙在3月初就可見端倪。據英國廣播公司（BBC）7月8日報道，3月中旬，博索納羅還多次否認疫情的嚴重性。博索納羅曾說：“因爲我們（巴西）有更加熱帶性的氣候，我們已經幾乎到了（疫情的）盡頭，甚至已經結束……在我們這種溫暖氣候當中，病毒的傳播沒有那麼快。”

3月底，博索納羅終於承認巴西疫情走向不明朗。但他一直堅持就業的重要性。博索納羅說：“我說這些話不是要否認防控疫情措施的重要意義，而是要說，在同樣的方式下，我們還需要考慮最脆弱的人羣。”博索納羅稱他的生活一直與街頭小販、臨時工、卡車司機打交道，他要考慮他們的生計。

《衛報》評論稱，博索納羅表現得像個“瘋子”，但他對利害關係自有計算：博索納羅爲避免可能損害他連任的經濟衰退，將2.1億巴西人的生命當做賭注。

博索納羅化身“局外人”能讓其脫身？

有媒體形容，博索納羅的疫情應對符合他被認爲是極右翼民族主義的政治理念。人類學家路易斯·愛德華多·蘇亞雷斯（Luiz Eduardo Soares）是研究博索納羅的專家，他在接受美國《國家》雜誌採訪時表示，疫情要麼停止博索納羅的政治計劃，要麼將其速度加快。博索納羅出身軍方，受軍方將領支持。後者暗示博索納羅“不屬於這個政府”，博索納羅也如此表現自己，這或許能幫助他逃避正在暴發的疫情與經濟衰退雙重危機的責任。

儘管博索納羅自上世紀九十年代就擔任衆議員，長期參與巴西政治，但在2018年巴西總統選舉中，他將自己塑造成政治局外人，強調自己沒有貪腐醜聞，與盧拉等傳統政治家不同。在博索納羅前任左翼政府任內，巴西經歷了約七年的經濟停滯。博索納羅以重振經濟的口號上臺，疫情危機或將摧毀他的成果，再度引發衰退。

因拒絕依據科學和醫學建議應對疫情，博索納羅在政治上顯得孤立，但博索納羅的政策立足他的基本盤：軍人，警察以及基督教福音派信徒。出身軍方的博索納羅自然與軍警關係密切。福音派領袖堅持教堂保持開放，稱“上帝會打敗這種病毒”，博索納羅則支持這一立場。

《外交政策》5月評論文章指出，新冠病毒大流行爲民粹主義政客帶來了機會。就巴西而言，博索納羅的支持者和主要政治盟友來自軍事、宗教和經濟領域，它們擁有強大的基礎，對博索納羅“反民主”的舉動不屑一顧。博索納羅與支持者的關係不與意識形態或政策捆綁，而是建立在對自由派政治精英的厭惡上。

博索納羅曾在5月參與“反隔離”集會。集會不僅提出了反封鎖、恢復經濟活動的訴求，更出現了爲軍人專制政權“招魂”的聲音。博索納羅本人否認自己支持政變的設想，也強調他尊重最高法院和國會。美國新聞網站Vox引述政治評論員說，博索納羅不太可能真的想要發動政變，而是將抗議活動視作動員其基本盤的機會。

蘇亞雷斯說：“（博索納羅的）瘋狂中有其策略……博索納羅被建議否認疫情大流行的威脅。他對自己充滿信心，部分原因是他在模仿特朗普。但他的威信已被削弱，他陷入了在第一年任期就變成‘跛腳’總統的危險。”據德國之聲（DW）早前報道，博索納羅內閣的反全球化主義者、經濟自由主義者之間存在權力鬥爭，讓博索納羅政府的內政外交政策變得難以預測。巴西碎片化的議會格局也讓博索納羅難以大施拳腳。

距離下一屆巴西總統大選還有2年，博索納羅的政治生涯將迎來何種局面還很難預測。據路透社7月21日報道，民調顯示博索納羅支持率只有30%。支持率雖低，卻已連續三個月上升。報道指出，巴西社會逐漸感受到巴西疫情受到了控制，巴西經濟似乎也有了改善的跡象。但巴西經濟與疫情的雙重危機仍讓人難言樂觀，人們普遍預計巴西今年將遭遇有史以來最大的年度經濟下滑。

面對巴西統一衛生聯盟陣線起訴，巴西總統辦公室在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採訪時表示，此事由巴西共和國總檢察長辦公室（AGU）處理。後者則稱，只有在收到海牙國際法院傳票時纔會發表評論。半島電視臺29日報道指出，旨在爲戰爭罪、危害人類罪、種族滅絕罪等最嚴重罪行伸張正義的海牙國際刑事法庭可能沒有義務受理巴西統一衛生聯盟陣線提出的這一訴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