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1月，按照中央军委的命令，各军团和纵队“自二十九日起至三十日全部渡过湘水。”但先是部队辎重在身行动迟缓，后是敌情紧急欲速不达，使这一计划不得不延后了。12月1日下午，界首渡口西岸终于慢慢地静了下来。为了切断敌军追兵从浮桥上渡过，作战局局长张云逸（１８９２－１９７４，广东文昌人，解放后曾任中共广西省委书记，中共中央华南局第二书记，１９５５年被授予大将军衔）奉中央军委的命令，正式向军委工兵营营长王耀南下达了炸毁界首浮桥的命令，随着王耀南一声令下：“轰隆”一声，震天动地，那座曾迎接过成千上万红军队伍渡过湘江的浮桥便不复存。

今日的界首渡口

完成炸桥任务后，王耀南看了看湘江东岸，打算看上最后一眼，然后下达撤退命令，可这么一瞧，让他暗自吃了一惊，只听湘江东岸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密集的枪声，渐渐地，便出现了一支部队，王耀南拿起望远镜向对岸仔细一瞧，哟，是红军自己的部队，大约有一个支队，正向湘江跑来。再后面跟随而来的是荷枪实弹的桂军追兵，他们正对红军进行追杀，并从两翼向正往湘江赶的红军进行包抄，这让王耀南营长惊呆了！面对这滔滔江水，若没有一定的水性，在这寒冷的河水里，肩负枪弹的战士要想游过这湘江是不容易的。王耀南当机立断，说：“所有会水的战士，立即游过江去接应，不会水的战士，给我向对岸的敌人狠狠地打！”会游水的战士听到命令，便“扑通扑通”跳进水里向对岸游去。不会游水的战士便拿起枪向尾追的敌人开枪射击。

正向湘江边赶来的这支部队是红九军团第三师第九团肖新槐（１９０７－１９８０，湖南宜章人，解放后曾任山西省军区司令员，１９５５年被授予中将军衔）团长的部队。他率领红军战士跳进水里，战士们一排排，手拉着手，奋力向湘江西岸游去。敌人不停地向红军渡江部队进行射击，而向来平静的界首渡口这一天却因风大浪高，给泅渡的红军战士带来了危险。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打来，不会游水的战士随时有让浪头卷去的危险。有的同志抵不住了，另一些同志便喊：“别松手，别放手！”“肖团长有命令，要死一起死，不许放手！”震憾心灵的喊声，响遍了湘江上空。然而一个浪头打来，一个战士被湘水卷去，连同手拉着手的战士也卷进了水里，接连好几个战士也一同被湘水席卷而去了……

这里为凤凰镇建安司古渡口。从这里到下游凤凰嘴为八、九军团涉水过湘江处

红九团的战士经过一番搏斗，一些人终于游过了河。王耀南愧疚地迎了上去，紧紧握住肖新槐团长的手，连声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然后把奉命炸桥的事向肖新槐团长进行了通报。肖新槐团长听了，没有一句怨言，他紧握着王耀南的手说：“王耀南同志，你们做的对，要从大局出发！”说罢，指挥过江的部队继续投入战斗，掩护未过湘江的战友继续过河。

凤凰嘴古渡口

红九军团只过了这一个团，由于光华铺阻击阵地已经撤离，桂军很快向界首渡口涌来，封锁了湘江，未过河的其他红军部队，也只好向下游跑去。

也就是这一天凌晨，红五军团（缺红三十四师）经麻子渡从倒风塘渡口之间泅渡跨过了湘江，红三军团少数打掩护的部队紧随其后也过了江。红九军团大部、红八军团则相继冒着敌机轰炸从下游凤凰嘴董家堰渡口渡过湘江。

八、九军团涉水过湘江地域

然而，从凤凰嘴一带过湘江也很不容易。当时，由于敌机轰炸猛烈，湘江两岸的百姓几乎都躲到了山上。好在这一带的河水浅，只有齐腰深，红军将士便涉渡过江。凤凰嘴董家堰一带河面宽，两岸又是开阔地，不便于隐蔽，极易遭受敌机轰炸。远比从有树林作掩护的狭窄的界首渡口过江要危险得多，因此在凤凰嘴董家堰渡口牺牲的红军将士，也远比其它任何渡口要多，特别是在最后渡江的红军过渡时尤其显得悲壮。

在李家村看凤凰嘴方向

红八军团来到凤凰嘴董家堰渡口的时候，敌军也尾追了过来，枪声、炮声响成了一片。敌机知道红军没有有效的防空武器，像魔鬼似地，贴近水面狂轰滥炸，用机枪扫射，每一次俯冲扫射、轰炸，都有许多红军战士倒下，随水漂流而去。尽管如此，英勇的红军战士们在“渡过湘江就是胜利”的口号声中，纷纷跳入冰冷的湘江之中，奋力地向湘江西岸游去。

建安司湘江战役渡口

“轰轰轰”的炸弹声不停在湘江渡口响起，水柱冲天而起。在“轰隆隆”的爆炸声中，不断有红军战士倒下，然后冒出一股鲜血，随水漂去。一些目击过这场抢渡湘江战役的老人说，到最后最艰难的时候，在涉渡湘江过程中，牺牲的红军战士比渡过湘江的红军战士还要多……

红八军团无线电队抬着收发报机、充电机，行进到江心时，敌机俯冲下来，“哒哒哒”一阵机枪声响起，许多战士便被夺去了生命。“冲到对岸就是胜利！”“一定要保护好机器！”一些同志刚走到对岸沙滩，敌机又飞来了，一边撒下“不投降就让你们葬送湘江！”的传单，一边继续狂轰滥炸。在敌机俯冲下来的时候，一个无线电队的战士全身便扑向收发报机上，电台保住了，可这位战士却光荣地牺牲了。

建安司群众为游客演唱歌曲

在红军强渡湘江损失最为惨重的全州凤凰嘴渡口，红军血流成河，把整个江面染成鲜红一片。面对凶狂的敌人，战士们忍无可忍，纷纷拿起枪来，向俯冲的敌机奋起还击，敌人怕死，只好开着飞机飞向高空，然后转过身来，继续狂轰滥炸。当红八军团的直属队冒死渡过湘江时，敌军已经追到了江边，但没敢追过江来，只好隔江乱放了一阵枪。渡过江的指战员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真险啊！”“幸好咱们没有耽误时间！”

凤凰嘴渡口

战争结束后，湘江两岸，到处是红军战士的遗体，当地百姓掩埋了３天。而更多的红军将士的遗体却随水漂向下游。红军抢渡湘江后，整条湘江鲜血翻滚，在河下游凡是有堰坝的地方，就有红军英烈的遗体聚集。特别是在全州县城东北端的岳湾塘，由于北去的湘江在这里向东拐了一个急转弯，红军烈士的遗体随着河水漂到这里，满眼望去，红军战士的遗体密密麻麻，成了灰色的一片。后来在桂北老百姓中流传这么一句话：“红军鲜血染湘江，一年不喝湘江水，三年不食湘江鱼。”就是当年红军血战湘江的真实写照。

唐兴文 蒋廷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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