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微信公衆號： AppSo（ID：appsolution） ，作者：冷思真，頭圖來自：《艾斯·奧特曼》

心慈手軟放人一馬，敵人之後就一定會回來復仇。這個世界上最早告訴我們這個“早動手，別廢話”道理的故事可能是臥薪嚐膽——一旦你放過了你的對手，他就很可能回去喫苦膽，給你送美人，最後拿着刀槍征服這片曾折辱過他的領土。

而在 2500 年後，勾踐本人可能也想不到在同一片土地還有人在“臥薪嚐膽”，想像他一樣“光復”已經被“佔領”的貼吧。

臥“吧”嘗膽，一個奧特曼粉絲的復仇

當我提到艾斯，並告訴你有一個“艾斯吧”的貼吧，你會覺得那是什麼？

如果你是看着奧特曼長大的孩子，你可能會覺得這是奧特兄弟中排行第五的 艾斯·奧特曼 貼吧。

如果你是海賊王忠實粉絲，你可能會覺得這是《海賊王》裏的“火拳” 波特卡斯·D·艾斯 貼吧。

如果你是《最終幻想》的忠實玩家，你可能會覺得這是遊戲人物 艾斯 的貼吧。

而在《推理之絆》《兜兜的世界》《爆丸》《黑耀的軌跡》《摩爾莊園》《泰米時空》的粉絲看來，這個艾斯或許就是自己熟悉的艾斯。

他們都是艾斯。

但在少部分人看來，艾斯只有一個。在艾斯吧只有一個的情況下，不同的愛好者都聚集在了這個貼吧裏，分享自己對於“艾斯”的交流心得。

但人一多就容易壞事，更別提每個艾斯都還自帶流量，不同粉絲加起來，都能吵成一鍋粥。

在這種情況下，艾斯吧確定了求同存異的發展方向，奉行着“不同艾斯，和平共處”的社交原則，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

但粉絲量級的差異讓不同艾斯粉的討論數出現了極大的偏差，熱度更高的《海賊王》在內容質量和帖子數量上都壓過了其他幾方，最終《海賊王》波特卡斯·D·艾斯的粉絲成功上位，成爲了吧主。

更多粉絲的《海賊王》艾斯擠佔了其它艾斯的生存空間. 圖片來源：艾斯貼吧

新吧主上任後並沒有完全否決和平共處的社交原則，但他也在原先的規定上進行了修改。艾斯吧變成了一個以“火拳艾斯”爲主體的貼吧，其他艾斯粉雖然也能在這討論，但這個貼吧屬於“火拳艾斯”愛好者。

嘴上說着和平共處，行動卻是武力鎮壓。新吧主上任後，不僅改了路線，還刪除了大部分艾斯奧特曼的帖子。其中一位被刪帖的奧特曼粉絲把這一切看在了眼裏，記在了心裏。

對這位奧特曼粉絲來說，這個貼吧明明最先討論的都是奧特曼的內容，“火拳艾斯”的粉絲明明是後來者，卻成功佔了家，還要把老住客都趕走。部分新住客甚至嘲笑老住客幼稚，一把年紀還喜歡奧特曼，這一切都讓人無法接受。

此事發生後的網友製圖

一位被刪帖的粉絲在這種憤怒之中爆發了極強的鬥志， 開始了五年的臥“吧”嘗膽，將自己僞裝成《海賊王》粉絲，持續水帖漲經驗 。

等了五年，這位奧特曼粉絲終於等到了老吧主多年未上線的最佳時機。因此他果斷髮起了新投票，自己給自己投票上位了。

大仇得報，新吧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貼吧頭像，將艾斯吧定調爲“日本特攝《艾斯奧特曼》”的討論貼吧，同時撥亂反正，將原先海賊王粉絲的帖子刪得片甲不留。做完之後不發帖，不接受採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有人認爲這種行爲違背了奧特精神

這種以弱勝強、蟄伏五年的故事簡直戳中了圍觀羣衆的爽點，一時間在抖音、微博都獲得了一定規模的傳播，甚至有不少人選擇親自去艾斯吧“瞻仰”一下傳奇人物用五年奪回的貼吧。

現在的艾斯吧

讓百度成爲“度娘”的貼吧，變成了這樣

在整個復仇環節中，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吧主的堅持嗎？還是老吧主的疏忽？

都不是，在這個“臥吧嘗膽”的故事中，最重要的元素是貼吧的落寞。如果貼吧還是十年前的樣子，那麼吧主就會活躍在第一線，如果貼吧的用戶依舊像之前那樣活躍，那這個復仇者也做不到“一鍵投票”，送自己上位。

甚至可以說，貼吧的衰落成全了這個精彩的“復仇故事”。

但百度貼吧，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圖片來自：艾斯吧

我們曾把百度稱爲“度娘”——這是一個和貼吧息息相關的暱稱。貼吧上線時有十二生肖的專屬貼吧，但因爲“雞”這個屬相和“吧”相結合容易讓人產生更多的聯想，因此百度貼吧並沒有屬相“雞”的專屬貼吧。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沒有“雞吧”的百度被衆多網友叫做了“度娘”。

貼吧不只讓百度有了暱稱，也讓百度成了創造力的代表。作爲一個新產品，百度貼吧並沒有什麼案例可以效仿，因此我們也可以說這是一箇中國特色的創新產品。

簡單、零門檻、興趣聚合，有了以上幾點加成，2003 年年底纔開始內測的百度貼吧在 2004 年就迎來了大爆發。

貼吧的爆發離不開《超級女聲》的光環，在 2 小時的節目過後，意猶未盡的觀衆想要繼續和同好一起討論喜歡的歌手的話題。當時的互聯網缺乏這樣的平臺，貼吧成了這羣人爲數不多的選擇。

在互聯網用戶基數還很小的時候，05 年初貼吧用戶就已經突破了 1000 萬，年中飛快躥升到了 3000 萬。當時有幾千萬用戶的貼吧，成爲了互聯網的頭部產品了。

隨着用戶的發展，擁有大規模用戶貼吧也有了不少頗有趣味的用戶行爲，其中之一就是“爆吧”。

2007 年，李宇春吧與李毅吧發生衝突，導致李毅吧的吧主被封號。爲了報復，李毅吧的成員組織在李宇春吧大規模發貼刷屏攻擊，發帖速度高達每秒 30 帖，刪帖都跟不上發帖的速度，李宇春吧全面淪陷。

圖片來自：GQ 中國《李毅吧關鍵人物講述帝吧風雲：被互聯網培植的憤怒》

這場戰役被稱爲 621 事件，李宇春吧的一夜淪陷和當年農民發現自己平常使用的“玉米吧”突然都在討論一個不認識的人頗有相似之處。

此後，這種“爆吧”行爲還發生在了韓星和球星的爭論上，領土的爭議事件之中。“帝吧出征，寸草不生”也因此而來。

但“貼吧之父”俞軍的離開成了一個重要的轉折點。2009 年，做起了百度貼吧的“產品之神”俞軍離開了百度。貼吧後續一連串的騷操作，或許也和他的離開有關。

俞軍

2011 年，百度市值超過騰訊。需要講一個新故事的百度想到了貼吧，這時有門檻的貼吧產品設計已經滿足不了原有的增長需求了，百度貼吧就此開啓了發起會員無等級要求的政策。原有的貼吧體系因此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大量用戶湧入擠佔了老用戶的生存空間，劣幣驅逐良幣的情況也開始出現。

水貼增多，有價值的信息減少，這還只是百度貼吧做錯的第一件事。

2012 年，媒體曝出了百度員工收受賄賂付費刪帖的新聞，對百度貼吧也是一個重大打擊。此後騷操作不斷，要求沒拿工資的吧主揹負 KPI，售賣貼吧，空降吧主等等。

2017 年又有了最後的致命一擊——“由於系統維護，貼吧 2017 年之前的內容皆無法訪問”。對於青春在貼吧留存的部分用戶來說，他們真的可以說一句“爺青傑（爺的青春結束了）”。當時一個叫做蹦迪班長的公衆號就表示《百度貼吧，死於 2017》。

圖片來自：網上衝浪記事

從引領浪潮，到成爲中文互聯網的“隱祕角落”

貼吧這樣一個王牌產品，爲什麼被百度做死了？

一個很直接的原因是百度不賺錢。儘管外界看來貼吧有很多廣告，但貼吧多年來一直是流量擔當，而非營收擔當。在血友病吧事件爆發後，《財經》曾經採訪過貼吧產品直接負責人陸復斌，對方很直接的表示：

貼吧對於整個百度營收方面的貢獻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他們都說我們貼吧過度商業化，事實是我們幾乎沒有商業化。

圖片來自：網上衝浪記事

一個流量擔當的拳頭產品不能賺錢，這可能會讓它在內部的重要性進一步降低。

即使在 2015 年開始商業化投入後，貼吧的營收也和它的流量不相符。或許和貼吧這種模式很難賺錢有關，作爲對比，我們就發現號稱美國版貼吧的 Reddit 的營收情況也不樂觀。

擁有 3.3 億月活用戶的 Reddit 年收入只有 1 億美元，這意味着 Reddit 平均從每名用戶身上只賺了 0.3 美元 （ARPU） ，這遠低於其他用戶體量相當的競爭對手。如果說 Reddit 還背靠大股東支持，內容尚有生命力的話，百度貼吧就沒那麼幸運了。

初高中時期在瓶邪吧瘋狂發文混吧的阿朵告訴我，她現在仍然會用百度貼吧。“搜東西的時候會點到，不過內容都很水。有的還要求我下載 app，我都是直接關閉。貼吧對我來說沒多少意義了，以前的文都在網盤裏，現在的同好都在微博、微信、豆瓣、Lofter，貼吧已經過去了。”

它曾引領了浪潮，讓“屌絲”這個詞成爲一代文化符號，讓“帝吧出征”稱爲一羣人的記憶，更記錄了無數人的愛好和成長。但在支持力度不夠，新產品湧現的情況下，貼吧也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衰落。

“屌絲”這個詞在 7 年前是一個人盡皆知的流行詞

它們做錯的事其實不多，但每一件但讓人信心大跌。它們也曾提前找對方向，探索社交模式，上線小遊戲平臺，試水輕應用，但這些終究都沒做起來。

從一箇中國特色的創新產品開始，到今天因爲衰落而衍生的事件重新獲得關注，百度貼吧已經成了中文互聯網“隱祕的角落”，越來越少的人在用它，越來越少的目光在關注它。

本文來自微信公衆號： AppSo（ID：appsolution） ，作者：冷思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