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湖海戰是天啓年間,明朝在面對西方新興資本主義國家荷蘭武裝佔據澎湖,並對東南沿海進行軍事破壞的侵略行爲,發起的一場收復澎湖和維護海疆安寧的保衛戰。

澎湖海戰

但事實上,荷蘭侵佔澎湖在天啓年間屬於第二次了,而第一次發生在萬曆三十二年(公元1604年)。

這一年七月,荷蘭殖民者頭子麻韋郎在謀求武力奪取呂宋和澳門失敗後,又眼紅西班牙(1580年葡萄牙被西班牙吞併)通過澳門從事東西方貿易所賺取的鉅額利潤,急切之下,接受了明朝海澄縣海商李錦提出的武力佔據澎湖,效仿葡萄牙賄賂大明地方官員,藉以向大明求得在澎湖長久居住,並獲取大明官方授權通商的建議。

(李錦)曰:“若欲通貢市,無若漳州者。漳南有彭湖嶼,去海遠,誠奪而守之,貢市不難成也。” ……(麻韋郎)即駕二大艦,直抵彭湖。時三十二年之七月。汛兵已撤,如入無人之墟,遂伐木築舍爲久居計。---《明史.外國六.》

不得不說,李錦這條計謀確實對當時的明朝國情分析的很透,但他忽略了一點,此時的大明皇帝是萬曆。

明朝漳州月港的貿易繁華

萬曆三十二年,離播州之役纔過去四年,明朝君臣的那種“犯邊者必誅”的上國天威還沒有散去,所以荷蘭這種“先上車後買票”的行爲,無疑是在向大明進行挑釁!

既然是挑釁,大明必須反擊。

不過,當時的明朝福建巡撫徐學聚堅持先禮後兵的原則,他無視太監高荷蘭的單方面接觸,一面積極整軍備戰,一面派遣總兵施德政和都司沈有容登島交涉。

當時的荷蘭剛成立東印度公司沒多久,在亞洲的力量還十分薄弱,面對明朝的責問,不得不退出了澎湖。

但荷蘭並沒有放棄對明朝領土的窺視,以及和明朝之間自由貿易權渴望。

正是這種對獲取明朝絲綢、瓷器、茶葉等歐洲上層社會需求的市場暢通貨的貿易執着,所以1619年荷蘭在印尼站穩腳跟,軍事力量得到加強後,纔會對澎湖發動第二次侵佔。

《諸神之宴》中的中國瓷器(公元1514)

天啓二年(公元1622年)八月二日,荷蘭殖民者捲土重來,這一次,他們不再主動和明朝地方政府進行接觸,而是強行登陸澎湖修城築堡,作爲他們在遠東長久的貿易據點和軍事基地,並試圖以此控制明朝福建沿海及遠東的海洋貿易路線。

不僅如此,荷蘭殖民者還派出艦隊封鎖漳州月港(隆慶開關時明朝主動開放的港口),燒燬港內停泊的明朝商船,切斷明朝的對外貿易窗口,試圖斷絕明朝的海關財政收入;同時又在福建沿海一帶燒殺搶掠,除了搶奪財產外,還劫掠沿海的百姓,那些被他們劫掠的百姓除了被送到澎湖用作修建堡壘的苦力外,還被當做奴隸販賣到東南亞一帶,這種海盜行徑造成了很多明朝沿海百姓的家破人亡,嚴重破壞了明朝東南海疆的安寧。

消息傳到京師後,引起了明朝政府的高度重視,但對荷蘭人的意圖以及如何處理荷蘭人的強盜行爲,明朝官員們分成了“通商”、“警惕”兩派,爭議不休。

荷蘭船隊,既是商船也是艦隊

其中“通商派”認爲,荷蘭人此舉,只不過是想效仿葡萄牙,獲得在澎湖的居住權,並能和大明進行互市通商。

他們認爲,畢竟有葡萄牙的先例,經過這麼多年的貿易往來,這些番人對大明的絲綢、瓷器、茶葉等商品情有獨鍾也是事實,“其志不過貪漢財物耳”①,何況大明沿海能用作對外貿易的港口可不止一個澳門,多放開一個港口,則大明多一份財政收入。

況且利用葡萄牙和荷蘭之間的貿易矛盾,大明居中調停,左手漁翁之利,何樂而不爲呢?

海中之澳不止一香山(澳門)可以互市……令一干吏,別擇一澳,以宜置之。傳檄香山夷人,謂彼此皆來賓,各市其國中之所有,風馬牛不相及也,慎毋相殘,先舉兵者,中國立誅之……多一澳則多一利孔。---《粵劍編.卷四》

所以,他們支持將澎湖也開闢爲海港,作爲大明對外貿易的第二個窗口。

開闢海港,有助於大明增加財政收入

而“警惕派”則認爲,荷蘭人佔據澎湖的意圖十分明顯,他們通商是假,謀求入侵大明內陸是真。

他們認爲,不能把荷蘭人等同於葡萄牙人,更不能把荷蘭人佔據澎湖的行爲和葡萄牙人在澳門的居住權等同起來。

澳門雖然是一座小島,但背靠內陸,又在香山縣的管轄之下,一旦葡萄牙人有任何異動,大明軍隊隨時可以開進澳門,收回他們在澳門的居住權,但澎湖不同。

澎湖孤懸臺海,易守難攻,只要佔據澎湖,進可攻、退可守,荷蘭實質上就是大明的敵國,如果朝廷看不到這種潛在的危險,任由荷蘭佔據澎湖不管,還同意和荷蘭的通商、互市,那麼大明海疆永遠得不到安寧。

此番到彭湖,則酋長不止一人,番衆且以千數,築城據勝,實懷久假之心,薦食啓疆,每作橫敵之勢,海天風雨盡染鯨氛,閩越山川幾成腥界,安危所繫惟半壁藩籬,疆弱攸關幾累靈長社稷。---《明熹宗實錄.卷四十七(梁本)》

《坤輿萬國全圖》上的大明及周邊

爲了表明自己這一派系並不是危言聳聽,而是真正的“公忠體國,爲君分憂”,時任南京湖廣道御史的福建人遊鳳翔,又向朝廷拋出了一個歷史上的案例,讓皇帝和朝堂諸公作爲參考。

什麼案例呢? 他提出了一個問題,即,大宋到底是如何亡的。

他指出,正是因爲宋理宗時,大宋朝廷接受了襄陽守將呂文德的建議,同意蒙古人在襄陽城外設置椎場,以至於宋度宗時期,大宋的經濟命脈都被蒙古人掐住了,才造成了大宋的最終亡國。

遊鳳翔認爲,自荷蘭人佔據澎湖後,修城築寨,劫掠東南海疆等種種罪行都是不爭的事實,既如此,爲什麼還要接受他們的通商要求?

如今,只要大明同意了荷蘭的通商請求,那麼,當年宋亡的情景將會再現,只不過蒙古換成了荷蘭,大宋則換成了大明。

這樣的前車之鑑,難道還不值得大明朝吸取嗎?

昔宋理宗時,蒙古以玉帶賂呂文德求置榷場於襄陽城外,文德許之爲請於朝開榷場,外通互市,內築堡壁,由是敵有所守,以遏南北之援,時出兵哨掠襄樊城外。至度宗時,蒙古阿木駐馬虎頭山,曰:“若築壘於此,以斷宋餉道,襄陽可圖也。” 遂城其地未幾,而襄陽失東南半壁之天下,遂不可此往事之明鑑也。---《明熹宗實錄.卷三十七》

荷蘭殖民者登錄澎湖

汪郎以爲,中國古代的士大夫經歷千年的淬鍊,對政局的敏銳度以及自身的學習能力是很強的,他們善於在紛亂無序的事物中抓住問題的關鍵點,一擊必中。

什麼八股誤國?死讀書的確實是有,但更多的還是心懷大志的經世之才。

無論是“通商派”,還是“警惕派”,在這場爭論不休的對外政事上,就看誰提出的看法最能打動人心,最能切中皇帝的要害。

天啓帝朱由校雖然喜歡木工,但他畢竟是皇帝,既然是皇帝肯定不喜歡做亡國之君的,所以遊鳳翔的話猶如一記驚雷,炸響在紫禁城的上空,使得朱由校將自己的精力從木工中轉移到了國事之上,既然荷蘭佔據澎湖又要求通商的做法,和大宋接受蒙古在襄陽城外設置椎場的亡國之舉沒有區別,那大明爲什麼要和荷蘭通商呢?

不過站在朱由校的角度,大明畢竟是禮儀之邦,國家領土既要捍衛,但也要講究“先禮後兵”,故而在他的旨意下,時任福建巡撫的南居益派遣千總陳士瑛奔赴澎湖,和荷蘭人進行最後一次談判,要求荷蘭人主動退出澎湖。

天啓帝朱由校

但對於荷蘭殖民者來說,打破西班牙人對遠洋貿易的壟斷,控制遠東的貿易航線,同時獲取和大明朝的貿易權,一直是他們苦苦追求的,只是前來談判的明朝使者陳士瑛卻對通商隻字不提,這是荷蘭人無法接受的。

基於此,這場談判自然也就失敗了,而且荷蘭人還留下了一句狠話,“若不允市,必動干戈”②,什麼意思?就是說這是最後一次在談判桌上處理澎湖的歸屬問題,如果大明朝還不同意把澎湖開闢爲新的通商口岸,那麼,就等着荷蘭的炮火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就只有開打了,故此,大明朝上下終於不再抱有幻想,決定出兵收復澎湖,教訓口出狂言的荷蘭人。

戰爭,一觸即發!

注:

①《明熹宗實錄.卷三十三》

②《明熹宗實錄.卷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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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鐵甲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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