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都的桂湖,名字如雷贯耳。名声的流传中,也形成刻板的印象,或者叫鲜明的特色。「我婆我爷每年都喜欢去新都看荷花赏桂花」。

一旦和「老」沾染,就算贵为成都最为经典的赏荷圣地,也够劝退大半人。况且,「荷花有什么看头,到处都是」。

想象力因为偏见而备受限制。等眼见为实,身临其境,真香定律再次打脸。以前,真的错过了桂湖这个就在身边的杭州西湖成都分湖。

从夏一直到秋,荷花和桂花的相继盛开,这是桂湖最为繁忙的时节。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立秋前后,桂花香味已经在桂湖若隐若现。跟随香味寻觅,黄白色的花,确实点缀在枝头。

这才八月初,怎么着也得九十月才是属于桂花的季节。撑伞遮阳,并排前进的太婆,按理说,她们吃过的盐巴比我吃过的米饭还多,也对此表示足够的惊喜,议论不断。

像是桂湖的常客,城墙之外,沿着树荫走过的成都大爷门儿清,「老桂湖里面的桂花还要开得早,也更多。不过,门票20一张」。

始建于隋唐时期,明朝正德初年,才形成保留至今、砖石城墙的总体风貌。这座据说是成都平原保存最完好的古城墙,构成新桂湖和老桂湖的分界线。

新桂湖在城墙外;老桂湖在城墙里。新桂湖有更为开阔的水域,观光免费,沿湖茶楼众多;老桂湖较小,亭台楼阁,乌桕、樟树苍苍,更充满人文气息,凭票进入。

毕竟老桂湖是明代三才子之首杨慎的故居,古迹更多,类似于今日浣花溪边杜甫的草堂。新桂湖只是老桂湖的外延,沾了个光。

桂花的开放,只是碰巧。这个季节动身前往桂湖,目的大多只有一个,看荷花。但又不是单纯的看荷花,更多是看一种荷花和建筑、和园林相得益彰的精致。

尤其老桂湖,它确实是成都平原难得一见的有灵气的荷塘,湖中的荷花也有滔天的气势。

并无风,但荷叶的高低和疏密各不相同,从近到远,依旧有起伏的动态之美。

当站在升庵祠之前的空地,柳树成为珠帘式的幕布,使得烈日当头之下,桂湖也能够让人产生江南烟雨朦胧的错觉。

湖中横亘的柳堤,更是在遮和挡,明和暗,虚和实,抑和扬之间,令老桂湖景色的层次更加丰富,产生「园中有园,景中有景,步移景异」的奇妙观感。

这样的桂湖,找得着古典园林设计中「借景」和「对景」的影子。从亭台楼阁的窗柩望出,规范限制之中,满眼依旧是荷叶的碧绿和花朵的柔美。

所有人当然都被挤满湖面的荷花和堤岸垂柳的细绿所吸引和震撼。以至于入口处超过500岁的紫藤,如果不看说明,它的江湖地位会被忽视。

它主干直径和覆盖面积比苏州拙政园和江阴中山公园的紫藤大许多,是传说中的「中国滕王」。

老桂湖算不得大,走马观花,半小时就可走完一圈。除了湖景,园子中文人题字的石碑不少,百年建筑古朴,拥有歇山式的屋顶,川西常见的茂林修竹弯垂其上。

老桂湖建筑的名字也考究,叫做地台子,沉霞榭,枕碧亭,绿漪亭,杭秋……香味怎么聆听,但确实在桂湖有这么一座聆香阁,诗情画意又多了几分。难怪《红楼梦》会在桂湖取景。

现在这些建筑的属性,大多都和纪念杨慎有关,时不时有些展览陈设,传递他作为一个良臣,敢于谏言的精神。但这个季节其实不太适合呆在任何一个桂湖的室内。

我去的那天,湿度之大,刚进入便足以汗流浃背。这样的湿度,会让人担心,是否利于里面文物的保护。

不得不承认的是,现在的老桂湖还是比以往好太多。尤其在新中国成立之后,它允许包括普通市民在内的更为普遍的人进入观光,一步步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要知道,在1935年7月,当26岁的范长江以《大公报》特约通讯员的名义,即将开始他酝酿以久的西部考察采访活动。在出发前,他先去新都的桂湖看了看。

除了桂湖浓荫盖道、曲港含情的景致,范长江还看到国民党的军人——

他们干脆带上姨太太,在自己建造的别墅,或占据一定的公共场所,大“消”其“夏”。月明之夜,他们是“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女人的嬉笑声,老爷的呵叱声,与夫役们的急步声相应和。

不再只是成都中上层人士心中很有名的消夏避暑圣地,不再被私人圈地,变化的还有通往桂湖的道路。

80多年前,沿着川北大路的起点,范长江坐着黄包车,从成都到新都,在还算像公路的路上颠簸。不到20公里的路途,当时因战事的缘故,沿线碉堡林立,雄踞山头。

而今,坐地铁三号线,一路向北,就可以方便舒适地到达桂湖。以荷塘荷花为背景,落座仿古的茶楼,视野通透,荷香茶香混为一体。围着新桂湖喝茶闲谈闲逛,是成都人日常的一天。

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包括新旧在内的桂湖,和西湖有点像。原因不仅仅在于他们都有荷叶碧连天,都有石桥连接起各建筑平台,都足够开阔。

当在桂湖边偶遇抗日烈士王铭章和文学家艾芜的墓地,又令人想起西湖边散落的苏小小墓、秋瑾墓、章太炎墓。

文气、底蕴和景致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桂湖和西湖一样,尤其新桂湖,是完全开放性的,真正愿意融入到人的日常生活。去过一次,始终还想再去一次,能够随时去。等秋更浓,除了桂花令人期待,一整个湖面的残荷应该也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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