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3年(康熙十七年),年已74歲的吳三桂在衡州稱帝,國號大周,但未能改變叛軍的困境。同年秋,吳三桂病死,形勢陡變。叛軍無首,衆心瓦解。其孫吳世璠繼承帝位。清軍趁機發動進攻,從此叛軍一蹶不振,湖南、廣西、貴州、四川等地逐步爲清軍攻陷。但馬寶、胡國柱等叛軍仍困獸猶鬥,節節頑抗;滿洲將帥仍多遷延,以致時逾兩年,清軍才進逼雲南,康熙二十年底,圍攻省城昆明。吳世璠勢窮自殺,餘衆出降,清朝的三藩之亂至此告終。

1673年(康熙十七年),年已74歲的吳三桂在衡州稱帝,國號大周,但未能改變叛軍的困境。同年秋,吳三桂病死,形勢陡變。叛軍無首,衆心瓦解。其孫吳世璠繼承帝位。清軍趁機發動進攻,從此叛軍一蹶不振,湖南、廣西、貴州、四川等地逐步爲清軍攻陷。但馬寶、胡國柱等叛軍仍困獸猶鬥,節節頑抗;滿洲將帥仍多遷延,以致時逾兩年,清軍才進逼雲南,康熙二十年底,圍攻省城昆明。吳世璠勢窮自殺,餘衆出降,清朝的三藩之亂至此告終。

回想當年,吳三桂稱帝時改衡州府(今衡陽市)爲“應天府”,改鐘鼓樓爲“五鳳樓”,回雁門爲“正陽門”,大街名“棋盤街”等,一切用京城名稱,冊妻張氏爲皇后,孫吳世璠爲皇太孫,並加封文武,百官頒制新曆,鑄“昭武通寶”、“利用通寶”錢幣……該是多麼光鮮的一個歷程。而其轄衡州、湖南、江西、福建、廣東、廣西、雲南、貴州、四川、陝西和甘肅等省,並開科取士,錄取者60人,建造皇帝宮殿九十五間,象徵“九五之尊”。但隨着三藩之亂終告平定,這一切都化爲泡影了。

平叛戰爭結束後,清廷沒收藩產入官充當軍餉,撤藩回京師。除吳三桂部調往邊區站、臺服役外,其餘各部重新編入八旗。福州、廣州、荊州派八旗兵駐防,廣西、雲南派綠營兵鎮守,徹底消除了藩鎮制。其後,中國歷史上出現了一個讓今日的人們多少有些不解,甚至感到新奇的羣體——站人。據清史記載,清兵入關,吳三桂投降有功,被封爲平西王,帶領部將鎮守雲南。在雲南,他招兵買馬,又吸收了不少當地少數民族(苗族人)入伍。叛亂被平息後,吳三桂舊部連同家屬分別接受了處罰,有一部分人員被髮配到了遼寧、吉林。

1685年雅克薩戰役之後,清廷出於對駐防及軍事供給等方面的考慮,在黑龍江境內設立了從璦琿到吉林的驛站,驛站路線及選派駐驛人員幾經變更,最終確定設立25個驛站。讓誰去駐守呢?清廷想到了奉諭旨進京甄別的“吳藩”投誠官兵。這些人也受到了牽連,被抄沒家產,一些男丁在京城無事可做。清廷對他們進行進一步甄別,與從發配至遼寧、吉林的吳三桂部分舊部中挑選的男丁一起調撥充當站丁。這一羣體成了後來站人中的主流羣體。

從璦琿到吉林的驛路最初被稱爲“大站道”,雍正、乾隆兩朝又相繼建立了“呼蘭站道”,那些站丁久居站上,因其氏族爲外地遷入,習俗、口音有別於當地居民,久而久之就通稱叫“站人”了。今天的人們給站人下了這樣一個定義:生活在驛站上的人。其實,不是非常準確,因爲就當時的驛站而言,都是帶着兵站的性質,站人就應該是軍人,是邊防線上從事後勤保障的軍人。事實也是這樣的:站人按制是從軍,是軍籍,因此他們把周圍的人稱爲“民人”。

這些站人也是有自己的節日的。根據《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1681-01-函:康熙二十五年閏四月十一日,欽差輕車都尉瑪拉諮行黑龍江將軍稱:“黑龍江至吉林所設二十五站之驛丁,現正陸續抵達各驛。”站人駐驛時間在康熙二十五年閏四月二十一日前後,即公曆1686年6月11日。因此,6月11日成爲了“站人駐驛日”,簡稱“站人節”。節日當天,凡站人後裔,皆祭祖、拜家廟、供族譜、家譜;見面,用站上禮互致問候,說站話;喫站人傳統食品等。

歷史就這樣被以節日的方式銘記和流傳了下來,在站人的歷史中,很有趣的一點是,當年,清廷爲解決驛站中男多女少的問題,對站人統一登記後,按每人30兩銀標準給無妻男性站人買妻。這在今天看來,似乎是非常人道的事,但其背後卻隱藏着讓人難言的辛酸與無奈。因爲是被髮配至邊疆的,又因爲祖上曾經上吳三桂的部下,清廷對這些人始終是不信任的,表面上給他們撥款買妻是爲給他們營造一個安樂窩,讓他們在家的舒心裏好好工作,但實質卻是對他們更爲嚴格的限制。

給你一個家,你就得在這家好好待着。當時規定,站人越百里者砍頭,其家屬的生產、生活範圍也規定在4公里以內。很顯然地,站人被一個“家”字畫地爲牢了,清廷限制了他們的人身自由。同時,清廷還嚴格規定,不許站人及其子孫讀書走仕途,不許經商做買賣。花30兩銀子,給人家娶個媳婦,就把人家的一生給捆死了,而且還影響到了下一代。

也許,有人會說,在當時那個年代,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可守也是一個不錯的待遇,但現實的生活卻不是守老婆孩子熱炕頭就能守來的。據《吉林通志》載:各站臺的管理者——筆帖式一年的餉銀是36兩,領催委官餉銀24兩。每匹馬的草豆銀一年18兩,每頭牛的草豆銀一年12兩。可是,每個站丁一年的俸餉不足0.16兩,也就是說,100名站丁喫的“皇糧”不如站裏的一匹驛馬。這就是說,站人的“工資”很低,過着不如牛馬的生活。

錢是個大事情,沒錢生活質量就得不到保證,而爲了活得更好,就得想一些法辦,就當時的情況而言,站人只能選擇種地了,進而就有了一點“亦軍亦農”的性質。用我們今天的話說,就是一邊站崗保障邊疆,一邊種地顧自家活命。《吉林通志》載,妙噶山站等八站640名站丁,共種地4865垧。額定的黃牛隻有640頭。每個站丁負擔耕地7垧多,垧爲舊時計算土地面積的單位,各地不同,東北地區一垧一般合一公頃(十五市畝),也就是說每個站丁每人要種100多畝地。這在當時不存在農業機械的條件下,付出的辛勞已是不言而喻,雖說有時老婆孩子能搭把手,但依然是件非常苦的差事。這樣的生活過至宣統元年(1909年),清廷“裁驛歸郵”,準站人改爲民籍,站人才有了正常人的生活。

從1686年開始至1909年結束,站人在清朝的歷史上存在了200多年,作爲不被信任的“軍人”,他們爲當時東北的邊防事情做出了自己的貢獻,甚至犧牲。站人生活結束後,有一些人回到了祖先曾經生活的西南,也有些人留在了東北當地。在他們的身上因此保留了祖國西南與東北文化交融的印跡,成爲了一個新的文化羣體,即:他們從東北到幾千裏以外的西南,把遼東、膠東文化帶到了雲南,和當地的苗族文化相互融合,形成一種新的文化;而先輩從雲南到黑龍江後,融入了當時的滿、蒙、達斡爾等民族文化,形成了“站人文化”。今天的很多資料中,都將站人的祖先籠統地稱爲苗族,其實不是這樣的,除了苗族,他們還有今西南地區的不少少數民族,比如白族等。

至於“站人文化”,我們認爲它的核心應該是一種軍人文化,與軍人略有不同的是,軍人來自五湖四海,而站人僅限於西南,就像當年的清廷由西南向東北專門徵了一批兵。相對而言,在軍人的文化裏,有4個方面很一致:1着裝相同;2.很講規矩,上下級明顯;3.飲食基本一致;因爲遠離家鄉,對傳統節日尤其是春節非常重視。這4個方面的特點在站人身上也體現了出來:

在服裝方面:站人無論男女老少,出門時都穿戴整齊,哪怕是上了補丁的衣褲也要洗得乾乾淨淨。尤其是婦女,就是到田間勞動,也不能穿髒衣服,總要穿戴整潔,頭髮梳得光亮美觀。老年婦女一般穿黑色的衣褲,扎白色腿帶,黑鞋配白色布襪,黑白分明,挺起胸脯走路,帶有一股英氣。顯然,這是軍人的作派。另有資料說,站人無論男女老幼均喜歡穿上上衣緊瘦,褲子短肥的白色服裝。幹農活時頭上扎着白頭巾,唱着婉轉綿長的山歌,一派十足的雲貴風情。雪花飛舞的寒冬裏,站人穿上暖和的蒙古長袍,圍着火盆喫着手捧羊肉,喝着香噴噴的奶酒,品着純奶茶,又是豪爽的北方牧民。(包曉豔《探尋“站人文化”》,齊齊哈爾日報,2007-04-20)

在規矩方面:站人的規矩很大,事事都得講究。紅白喜事坐席,輩分是絕對不能亂的。家中來客人,請到上座——炕上靠桌角的位置。飯盆不能放在裏屋,客人喫一碗,守候在一旁的兒媳婦要負責添一碗。喫完了飯,要送上漱口水。

在飲食方面:站人因爲軍人適應生存環境的創造,使自己的飲食頗有特點。在站人圈裏,醃製的酸菜是最流行的,而站人最著名的食物是“豬油小餑餑”、“飛火旗”和“汁油餅”。“豬油小餑餑”是用麥面切成方塊,用手捻成指甲大小的貓耳狀,煮熟後加糖和豬油。“飛火旗”大同小異,是麥面切成菱形方塊,煮熟後加糖和豬油的麪食。“汁油餅”是將豬肥肉切丁,加白糖作餡,麥面烙成的餡餅。當年北方奇寒,站丁爲抵禦寒冷,纔想出了這些高熱量而又製作方便的食物。

在年節方面:每年剛進入臘月,站人就開始忙活了,殺豬、宰羊,包凍餃子、蒸饅頭、蒸黃面饃饃(粘豆包)。這是因爲他們曾經身在異鄉,因爲過年而更加想家,轉而落實成了他們對年節、對親情的重視:十幾戶親朋好友輪流幫忙,今天到你家,明天到他家,每家光包凍餃子就得忙活上3天……年三十這天,飯菜上桌,婦女便領着孩子到廚房單擺一桌,或是等家裏男人和老人們喫完了纔可以喫,這是站人的習俗,也是他們的“規矩”。而桌上的菜也都融入了東北與西南的特色。

今天,站人文化正逐步走向瓦解,爲此,一些媒體呼籲應將它保留下來。據齊齊哈爾日報的報道,在富裕縣富寧村的一片松林裏,十幾塊大小不等的墓碑以扇面狀排列開去,它們就是當年驛站姜、楊、袁、任幾大姓氏唯一一處保存至今的墓園。歷史在這裏被刻上了墓碑,墓碑的後面是曾經鮮活的生命,也有着活着的人對他們的無盡緬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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