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們的歌,像是在黑暗中起舞。

今晚的《樂夏》歌曲改編,身穿一襲飄逸紗裙的仙女將王嘉爾的《papillon》唱出了具有異域風情的感覺。

塔娜的高音驚豔全場,頗有化蝶重生的意味。

HAYA擯棄了原本的說唱方式,加入全新的民族樂器,包括非洲的巫毒鼓,冬不拉,還有馬頭琴。用傳統樂器和唱法詮釋出新的英文歌。

而改編歌曲這一環節,恰好正是考驗樂隊的功底。

看到自己最喜歡的樂隊走上大衆視野的舞臺,我曾一度擔心在衆多搖滾和電子中,他們的曲風是否不被接受,或者聲音被埋沒。

我問阿勒“HAYA這次爲什麼會參加《樂夏》?”

他回答:“崔健老師說了一句話——神壇上沒意思,誰想待誰待着去吧,我想做個人。”

後來在對他們的採訪中,我突然明白阿勒想表達的意思。這場比賽中,也許我們可以看到不一樣的HAYA。

全員酒量不好的樂隊

HAYA樂隊的成員一共有6名。

他們分別是:張全勝、黛青塔娜、陳希博、寶音、Eric Lattanzio、穆熱阿勒。

由於疫情的原因,ERIC並沒有在國內。目前我們在《樂夏》看到的,是其他五名成員。

他們的出場方式帶着濃烈的民族氣息。

一壺草原白,喝倒了馬東,喝笑了觀衆。也讓大家以爲豪放的人很能喝酒。

有網友問”“塔娜上臺前喝草原白,嗓子不怕燒到嗎” 在這裏,我幫大家要到了答案。

酒壯慫人膽。塔娜不好意思的說。

“我每次演出之前都會喝一點酒,但不喝白酒,我一喝白酒臉上就冒痘痘。每次上臺會喝一點點威士忌或者一點點紅酒。

因爲我是一個很怯懦緊張的人,上臺之前會有各種緊張的念頭產生,喝一點酒會平衡我的情緒,所以我是一個喜歡喝酒的人。

但是我酒量真的不好,愛喝酒這件事兒跟我的酒量是一個反差,我的酒量很一般。

所以每次喝一點點就差不多放鬆了,上臺之前千萬不能喝太多,喝太多,你的嗓子會變得笨拙,會不受控制。”

另一位成員希博提到酒量這事兒:

我們樂隊是酒量特別不好的一支樂隊,早期是全勝老師在樂團裏算酒量最棒的,發揮好了能喝(把半斤八兩)這樣的白酒,我們那會兒喝酒真的是一沾就倒。

現在樂隊做了這麼長時間,我們的酒量也慢慢有所提升,但是酒量是練不出來的。

我試過天天喝酒來看看自己酒量會不會好,後來發現還是不行。他們比我們喝的要多一些,如果大家在一起喝酒,我覺得第一個倒下的一定是我。

“反差萌”的女神

她的吟唱帶着靈動與清澈,彷彿在一條夜色的河流之中,放下一盞燭火。

隨着律動,燭火熄滅,又再次點燃,漂流遠方。某些瞬間,那是令人落淚的感動。

和塔娜對話,我內心是激動的。

無數時刻,我聽到她在我耳邊悠悠的唱着古老的詞,帶我去到未曾看過的遼闊草原和融化冰雪。採訪後,她留給我的竟然是“反差萌”這個詞。

她說全勝老師形容是迪士尼動畫裏被貓欺負的一隻小黃鳥。

平日裏的她喜歡唱唱跳跳,並不高冷,甚至透露出孩子氣。她又是如此謙卑“我真的特別熱愛自然中的一切,甚至想去捍衛它們。

但是我又如此的渺小,跟小螞蟻一樣,這個小螞蟻心裏住着一顆捍衛的靈魂,我一廂情願的想捍衛所有我覺得美好的東西。”

提起加入HAYA的契機,她說“記得那個時候我大學畢業,其實從上大學到大學畢業的期間可能是我目前爲止最迷茫,最低谷最黑暗的時光。

我那時候特別年輕,特別小,對自己未來該做什麼都充滿了疑慮。學校裏面學的是那種學院派的聲樂訓練。

那個方向又是我不喜歡的方向,我也不想考歌舞團,我在學校本來就排斥這種教條式的教育。”

由於從小在歌舞團內長大,所以對歌舞團沒有新鮮感。

認爲要掌握自己的人生的話,就不能去歌舞團上班,但是自己未來要幹什麼呢,她也不清楚。

直到遇見全勝老師。

塔娜在他的車裏第一次聽到世界音樂的時候,整個人回到了歸零的狀態。她知道,這就是她喜歡的。

“那個時候大家都想成爲宋祖英,都想成爲彭麗媛彭媽媽,那是他們的理想。但那不是我的,我壓根兒就不想成爲一個體制內的歌手。”

骨子裏的“叛逆”指引她最終找到了方向。

在聽了全勝老師做的音樂後,他們一拍即合。“當我暫時沒有辦法用聲音傳遞情感的時候,我只能把這份熱愛融入到我能夠寫的文字裏面。

我寫的文字,全勝老師就特別喜歡。他覺得我寫出了他想要做的音樂精神那一層。”

那個時候全勝老師在找主唱,周圍有很多非常優秀的蒙古族女歌手,他都試過,一直也不是他覺得理想中的樣子。

直到有一天他們在一起玩兒了一個即興後,忽然發現他想找的人,就是一直在他身邊瞎混,給他寫字兒的那個姑娘。

優秀的音樂都處於“邊緣”狀態

在《樂夏》的表演中,HAYA使用了大量的民族樂器。

他們所做的世界音樂,就是將傳統的優秀民族樂和現代旋律結合。在第一場亮相中,出現了蒙古族的馬頭琴,哈薩克族的冬不拉,還有蒙古鼓。

我們接觸大量西方樂器的同時,HAYA在提醒我們,不要忘記自己民族的根。

HAYA”在蒙古語裏是邊緣的意思。我問全勝老師:是否在取名字前,已決定了樂隊要走的路。

他回答:

哈雅是“邊緣”的意思,第一,我來自於邊緣草原,第二個我覺得很多優秀的音樂都處於一種邊緣的狀態。所以我想找到人類的共性。結合傳統的音樂。給它一種新的血液和生命力,讓更多的人去包容和認識。用開放的心態去做傳統音樂的發展。

我在取HAYA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定義,我一定要做以民族音樂爲基礎的世界音樂。

提及他們歌詞的靈感,都來源於那個寬廣的天地間,他們從小生活的地方,廣袤的草原,寂靜的山谷,還有在眼前漸漸失去的美好景象。

大自然的神性,各種可愛的動物,人和自然的關係,人對自己生命的探究......

這些都會成爲歌詞的一個方向,腦子裏會產生各種各樣跟天地和內心相關的畫面。或者說,它並不是突然間的一個靈感來源。

這需要長時間的積累。用塔娜的話來說——靈感是流淌出來的,是身心共振出來的。

所以在音樂中,HAYA大量保留了民族語言和民歌。

“而民歌最美的樣子就是保持它原有的語境,你把它翻譯了,它的味道和傳遞的信息就會跟着語境的改變而丟失了。”

HAYA最被廣泛聆聽的是《寂靜的天空》,這首就是蒙古語,所以語言不是問題,音樂的傳播纔是關鍵。

接受度不高這件事會一直伴隨着中國世界音樂的發展往前走,直到越來越多的人接觸,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理解這個音樂存在的美和意義,接受度纔會增長。

南窗文化和HAYA樂團對話

南窗:各自都介紹一下自己民族的樂器吧。

全勝:蒙古族的樂器,主要有馬頭琴,四胡,火不思,三絃,雅托克,就是蒙古古箏。笛子,包括蒙古鼓。還有一些民間的樂器。

阿勒:冬不拉是哈薩克族最受歡迎的一個樂器,他不是最古老的樂器,但它是最受歡迎的。因爲它能用來唱歌兒,也能用來獨立演奏。除了冬不拉我還會彈吉他和電子琴。

希博:97年的時候我考入了中央民族大學,專業是馬頭琴,迄今爲止我拉了將近30年的琴。考入中央民族大學我開始逐漸學習吉他和一些別的樂器。編曲我也有涉獵。

南窗:在一衆搖滾,電子樂隊中。有沒有擔心HAYA大衆接受度不高?

阿勒:對於HAYA來說一定是這樣的。其實喜歡我們的人還是挺多的,可能給人一種不好接觸的感覺。個人而言的話,這次參加《樂夏》特別開心,我們認識了很多樂隊,樂手朋友。我們有交流,以前我們都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知道我們是誰。我們交流的音樂,私下交流生活的一些心得,包括專業方面的知識。

我從來沒有擔心這件事情,你既然選擇了做世界音樂這樣的風格,你是註定了受衆羣體不會特別多。我個人自己在做音樂這塊是做好心理準備的。

以前我們不認識33支樂隊裏面的大部分樂隊,他們更不認識我們,也沒聽過我們的作品,這次互相拉近了距離,他們也會聽我們的專輯,彼此認識加了微信,未來有合作的方向。相互學習很多,交了很多新朋友

南窗:現在年輕人似乎更容易接受搖滾,電子等燥起來的音樂。你們如何看待傳統和流行?

全勝:現在年輕人,聽流行和搖滾,電子音樂的很多。我年輕時也走過搖滾這條路。留着長髮跟騰格爾蒼狼樂隊,穿着皮夾克,穿着皮衣皮褲,抽着煙。曾經我也不屑一顧去看待這個世界。但是這一圈兒走下來以後,當你年齡成熟了以後,當你真正認識到你自己是誰的時候,你會慢慢的去尋找自己的根。會想和自己的民族發生些關係。在這過程中,很自然的走進了世界音樂的方向。

臺灣的一個好朋友,他說過一句話——如果流行音樂產生在城市的屋檐下,那世界音樂就產生在天地間。

南窗:目前有很多音樂人喜歡玩跨界,就是將流行樂和民族樂融合在一起.你們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的?

希博:這是一件挺好的事情,所有的樂器都在發展,音樂也在發展,尤其世界音樂。蒙古族音樂可以跟各種樂器進行融合。比如說我們有一個作品裏面就出現嗩吶。有些作品就會出現蕭啊,我們儘量就是覺音樂聽上去非常合適,好聽。

有些獨特的樂器很難掌握,所以還在練習當中。也會跟國際音樂人們一起合作。就跨界這事兒特別讓人興奮,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做。

塔娜:民族和流行的結合沒有問題。問題在於認知和技術層面,還有對音樂的審美,我覺得這一點很重要。

大部分我們目前聽到的結合,就是一首草原歌,放個馬頭琴飄一下。這東西就太簡單太粗暴了。怎麼樣讓流行音樂跟民族音樂更好的結合在一起,是一個特別高級的事兒,你能把這件事兒做得極致,不管你的音樂種類是什麼,就一定是好聽和動人的。

南窗:如何理解“民族的就是世界的”這句話?

全勝:“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是現在流行的一句話。但是怎麼樣把民族的變成世界的是我一直思考的問題。首先,我們需要分清民族部分裏哪些是優秀的,哪些是不夠的。我們需要摒棄短處,把其它國家和民族的好的音樂元素拿過來取長補短。

阿勒:民族的東西,你做好了,它是世界的,做不好它怎麼能是世界的呢。

南窗:在以往的演出中,有沒有令你印象很深刻的事?

塔娜:在加拿大演出的時候,隨處可見粗壯古老的大樹,到處都是。我們的舞臺就搭在搭建在這些古老的大樹之間,那次是我們演出的第三天,有一個銀色頭髮,藍色眼睛的老人清瘦清瘦的。他朝我走來,手裏捧了一把新鮮的薰衣草,對我說,“這是我看演出的第三天了,今天早上我和我的老伴兒在我們的花園裏採摘的薰衣草,我把它獻給你們。”

那幾天在加拿大巡演,所有觀衆跟我們交流的方式都如此天真美好,那種感覺太好了,我可能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這個老人。但他手捧着薰衣草走到我面前來的樣子至今還在我的腦海裏。

還有一次,我們在廣州大劇院演出。有一個孕婦挺着大肚子在我面前一直笑。我們當時在籤售,她老公過來了,說“我的妻子是一個聾啞人,她雖然聽不到音樂,但她相信肚子裏的孩子可以聽到,所以她堅決要來看我們的演出。”

還有一次,也是在加拿大。我們最後一場演出下暴雨,那天還想偷個懶,我想暴雨肯定沒人來看。結果當我們到了現場後,很多人推着自己家裏的老人打着傘,有人拿着自己的午餐,大家穿着雨衣,全部都往舞臺這邊靠攏,原來已經準備好要坐在雨裏聽我們演出,我們唱到第二首歌時,雲層裂開,太陽照在那些古老的大樹間,樹葉之間的陽光斑斑駁駁的照在舞臺上,照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然後我跳下舞臺,大家一起跳蒙古舞。他們努力的加入我們,互相模仿互相學習,開心的唱歌,最後連麥克風都不用了,那種感覺太美好了。

全勝:印象最深的是那年雲南麗江有個音樂節。那幾天一直下雨,下雨的時候沒幾個觀衆。可是,當我們HAYA要上臺前十分鐘突然散開了,有一道霞光直接就照在舞臺上。非常美。遠處的所有的人都走了過來,然後大家一起high了起來。我說“我們的音樂帶着一顆虔誠的心”

阿勒:有好多好多。有一次我們去赤峯那邊的一個音樂節,草原天地音樂節。舞臺上面簡直了。就是晚上演出,你在舞臺上表演的話會看到跟核桃那麼大的蛾子。肥肥的那種一堆就在舞臺上,燈光那塊兒就往你身上撲,但是我們必須得硬撐着,過程特別痛苦。

那會兒全勝老師拉琴,身上有一堆蛾子,他還得坐那兒不動,我們站着的都好說,站着的動一動甩一甩。全勝老師坐着,他不能動,賊痛苦。

還有就是去阿壩州音樂節,那個地方是高原。我們必須得吸氧,演出前每個人嘴裏都吸着氧氣,上臺的那一瞬間想着趕緊演完。不然得缺氧。

還有一次我和希博哥去新加坡演出了,然後HAYA在內蒙阿拉善有演出。我們今天還在新加坡,明天就必須得回到國內上臺,當天晚上,我和希博演完已經到凌晨十點,然後飛到北京,到了已經是早上八點鐘。然後在那兒等了半個小時,再換了一趟飛機,飛到銀川,從銀川一路開車,開到阿拉善。到阿拉善,已經是中午了,直接就衝到臺上開始調音唱歌,特別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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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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