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羚瑋

還有多少人記得蘑菇街

8月24日晚,蘑菇街發佈2021財年(4月1日到第二年3月31日爲一財年)Q1財報,營收同比下滑46.8%。自2018年上市後發佈第一份財報開始(2019年Q2),蘑菇街的營收就不斷下滑,幅度還逐漸擴大。

截至收盤,蘑菇街的股價下跌20.38%,市值2.71億美元。對比巔峯時期30億美元的估值,蘑菇街縮水不到當時的一成。

2011年,蘑菇街從一個電商導購平臺起家,通過爲淘寶網導流,賺取了鉅額佣金。遭到淘寶封殺以後,蘑菇街於2014年轉型爲一個電商平臺,並在2018年於納斯達克上市,成爲“時尚電商第一股”。但幾年以來,蘑菇街虧損不止,更是先後在海淘、品牌特賣、內容電商等幾個商業模式中跳轉。

在多個模式中求索的蘑菇街,現在終於成爲了一家直播電商公司:新一季財報中,蘑菇街提及最多的詞是LVB(現場視頻直播業務)。直播業務爲公司貢獻了超過70%的GMV,而上一季度,直播GMV還佔總數的65.4%。

此前創始人陳琪在4月發的內部信中提到:有部分業務和核心業務偏離了方向。未來,蘑菇街將聚焦直播電商業務。

直播電商的確是最火熱的風口,疫情之後,各家平臺都開始涉足直播帶貨領域,但提起“直播帶貨”,大家最先想到的總是淘寶直播、抖音和快手三家頭部平臺。抓着直播電商的大盤,蘑菇街也實現了直播業務連續18個季度的增長,本季度同比增長72.4%。這個成績依舊不敵淘寶直播——阿里最新一季度財報顯示,淘寶直播GMV增長超過100%。

只剩直播電商的蘑菇街,不管是GMV規模、活躍用戶數量和用戶心智,都比不上同一賽道上的勁敵。它還有重拾吸引力的可能嗎?

“直播電商鼻祖”錯失風口

在直播電商江湖,蘑菇街被視作“鼻祖”。

不少人將2016年淘寶直播的啓動視作直播電商的開端,但實際上,是蘑菇街“發明”了直播帶貨這個模式。它不僅孵化了第一批職業帶貨主播,還出現了第一個單場破百萬主播。蘑菇街也是最早開始做“供應鏈直播”的平臺。

很多人都沒有想到,直播在疫情之後成爲了一個“風口”。對曾是“電商第四極”的蘑菇街來說,“風口”,久違了。

蘑菇街曾經的輝煌,因爲踩中了風口,它如今的落寞,也因爲錯失了很多風口。

2011年,在淘寶網工作的陳琪賣了一套房,離職創辦蘑菇街社區。很快,蘑菇街就迎來了第一次轉型,很快,這個只是討論減肥穿搭的平臺轉型成爲一個電商導購平臺——用戶在蘑菇街分享商品,也可以通過鏈接跳轉到淘寶購物。

那時的淘寶,還沒有做出”猜你喜歡“的功能。購物就跟翻字典一樣,需要在各項類目中翻找,再從成千上萬件商品挑選自己想要的那個。低效,購物體驗也不好。

而主打時尚類目的蘑菇街,和Pinterest一樣,界面設計成瀑布流的樣子,適合商品推薦;商品根據流行元素和款式分類,綜合用戶喜歡和下單轉化率出現在首頁,保證推薦機制的精準和高效。

比起直男索引式購物,很多年輕女孩更喜歡先到好看好逛的導購平臺上挑選,再到淘寶上下單。跟蘑菇街同時期出現的導購平臺,還有美麗說和LC風格網,如今前者和蘑菇街合併,後者已經不見蹤影。

艾瑞數據顯示,2013年,蘑菇街每天吸引近400萬用戶,轉化率高達10%。同時期,其它導購網站的轉化率普遍在1%。

但很快,阿里關閉佣金入口,封殺蘑菇街。這意味着用戶最終無法落到成交環節,蘑菇街除了丟掉每天50萬到60萬元的佣金,流量也一落千丈,它只得自己轉型去做電商。

爲了和電商巨頭們做出差異化,蘑菇街先後嘗試了包括海淘、品牌特賣和內容電商在內的嘗試,但都失敗了,而這幾個賽道,後來分別出現了洋碼頭、唯品會和小紅書。

不少人以爲2016年會是蘑菇街的翻身年。這年,蘑菇街開始涉足直播電商;和美麗說合併成爲“美麗聯合”;騰訊入股蘑菇街,成持股比例最大股東,達到18%,後面纔是佔股11.9%的陳琪。第二年,蘑菇街還佔據了微信小程序九宮格的一席之地。

但直播電商在當時不被看好,“美麗聯合”也被看作弱勢羣體們的抱團。儘管騰訊入了股,微信小程序分別在2018財年和2019財年爲蘑菇街帶來17.8%和超過30%的GMV,都沒有挽回蘑菇街的頹勢。

蘑菇街的吸引力,是被小紅書這樣的內容平臺和淘寶的個性化推薦機制分食的。

淘寶的“猜你喜歡”已經完成了導購平臺的歷史任務——目前的導購平臺,更多是針對薅羊毛用戶的返利網;蘑菇街在內容層面的價值也不敵小紅書:蘑菇街目前比較有價值的內容,只有紅人根據不同身高體重提供的穿搭建議。而小紅書除了時尚穿搭和美妝測評之外,甚至還代替了螞蜂窩等旅行平臺和下廚房等食譜平臺的部分功能。即便廣告和軟文氾濫,但足夠豐富的內容依舊讓小紅書成爲很多人生活方式的參考。

在淘寶和京東的夾縫中求存的中小電商,往往會出現兩個問題:商家質量良莠不齊;流量昂貴。某種程度上說,蘑菇街和拼多多是相似的:同樣佔據九宮格的一席之地,同樣在電商巨頭夾縫中生存,同樣承接了被淘寶淘汰的商家。但拼多多用“砍一刀”的方式,解決了早期流量問題,積攢起了一大批原始用戶。

直播電商,的確是蘑菇街目前最好的出路了。

蘑菇街在2016年3月就開始做起了直播電商,但當時業務不明朗。直到最近,直播電商的業務隨着枝節剔除才變得清晰起來——今年4月,蘑菇街裁員14%。財報解釋,蘑菇街聚焦於直播電商業務,要調整非核心業務。同時,蘑菇街減少了自營商品的銷售,轉爲向合作商家抽取佣金。體現在財報上,蘑菇街直播佣金比例從上季度的52%上漲到了64.4%。這是蘑菇街的直播佣金比例首次過半。

“紅人是最寶貴資產”

電商直播是一個需要多方元素和角色參與的生態:抖音和快手通過短視頻內容蓄起了流量的場。淘寶直播則抓住了貨的優勢。它不光把淘寶和天貓賣家轉化成直播內容的生產者,還從中培育了一個生態:阿里最新一季財報顯示,80%淘寶商家開始做店鋪自播,而店鋪自播衍生出來代播業務,目前養活了200多家代播機構。

蘑菇街認爲自己擁有的優勢是“人”。

這季財報中,陳琪提到:“我們與KOL的長期合作關係成爲蘑菇街最寶貴的資產。”

社區電商-內容電商-直播電商的轉變中,蘑菇街始終在與MCN機構和紅人打交道。雖然在商業模式上錯失了風口,但紅人的資源還是沉澱下來了。這也是爲什麼,蘑菇街從貨架式電商轉型成爲一個圍繞紅人賣貨的電商。

去年開始,蘑菇街不斷招募主播,並對他們進行“精細化運營”。

蘑菇街方面對「電商在線」表示,根據粉絲量、帶貨能力、親密值和視頻發佈量等維度,主播們會被劃分爲10個層級。和大部分平臺直播間愈演愈烈的馬太效應相比,蘑菇街的主播們發展比較均衡,呈金字塔狀分佈:在蘑菇街20000多名主播中,K1、K2的新手主播數量最多,擁有數萬到十萬粉絲的中腰部主播的數量在2000多個,而單場銷售額破千萬的頭部主播,數量不超過10個。對平臺、MCN機構來說,這樣的結構更利於組織和管理,也有空間孵化新的紅人。

針對不同層級的主播,蘑菇街會採用不同的合作模式:頭部主播是入股式合作,而中腰部以下主播是簽約分成式合作。5月底,陳琪還在一次線上直播峯會中表示,平臺將會每個月支付給蘑菇街主播3萬元底薪。

儘管沒有捧出像薇婭、李佳琦或辛巴這樣能出圈的主播,但中腰部主播帶垂直品類的能力不輸其他平臺的主播:618期間,平臺TOP3主播“小甜心_呢”(粉絲183.1萬)、“葉子yzzz”(125.6萬)、“yoke瑜兒_”(90萬)的累計直播帶貨超過1億。其中,僅“小甜心”就帶貨超過6500萬元。果集聯合等發佈的直播電商主播GMV月榜TOP50中,坐擁1300萬粉絲的羅永浩6月份帶貨6499萬。

蘑菇街的電商經驗

相比沒有電商基礎的抖音和快手,蘑菇街在供應鏈上的積累要更深厚一些。

積累來自於蘑菇街過去幾年的電商經驗。去年開始,蘑菇街先後啓動了全球美妝供應鏈池,還引進了2000家KA供應鏈。陳琪之前還公開表示,蘑菇街在與服裝、美妝等供應鏈建立深度合作關係。如果商品符合蘑菇街的招募條件,品牌商或者廠商可獲得一年平臺免傭或者包銷的待遇。截至目前,蘑菇街供應鏈池覆蓋了超過2500個美妝品牌。

過去一年,抖音開始建立電商閉環,不光招募商家入駐抖音小店,還與蘇寧等第三方平臺合作,補齊貨的短板。但在抖音頭部主播的直播間裏,大部分商品掛的還是淘寶外鏈。而蘑菇街直播間裏,30%的產品都來自於蘑菇街的自有供應鏈。

蘑菇街在財報中提及了一組數字:活躍的LVB買家同比增長37.0%,達到370萬。平均而言,用戶每天花71分鐘觀看直播,每月平均觀看直播21天,30天覆購率高達91%。

這組數字希望表現的是蘑菇街用戶黏度高。但一方面,370萬用戶數量並不大。其次,因爲蘑菇街直播的低價屬性,這批用戶能追隨多久,也有待商榷。

仔細觀察蘑菇街的頁面,會發現主頁只有“低價”。不管是從首頁banner頁進入內容頻道,還是從直播間進入,沒有超過百元的商品,最顯眼處都是19元的牛仔褲、40元的老爹鞋和40元的毛衣。

低價格、高頻率、高溢價的產品的確在直播間裏更受歡迎。但當直播只剩低價,行業空間只會越做越窄。衝着便宜商品而去的消費者,不夠忠誠,容易因爲其他平臺放出更大的低價和福利而遷移。長期來看,對平臺和商家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直播電商最需要扭轉的就是“低價”的概念。它除了是利用低價引流去庫存的工具,也可以是商家們日常開店運營的工具。

蘑菇街重回巔峯,在短期內看起來是件不太可能的事了。

蘑菇街也對「電商在線」表示,直播電商這條垂直賽道上,它是一家“小而美”的公司,“電商是有很多種模式的”。

目前看來,蘑菇街現在擁有“人”的優勢,在補齊貨的短板,還缺的是流量。

此前,一家MCN機構的運營總監對「電商在線」表示,短視頻平臺的流量正在變得越來越貴,“去年一個抖音粉絲是1塊錢,現在要3塊,甚至5塊了”。

當短視頻平臺的流量也變得昂貴時,蘑菇街或許得思考,自己該如何解決這個一直沒有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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