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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史懷古是古詩詞中一大類題材,這類詩詞或面對歷史遺蹟抒發感慨、或議論歷史得失成敗、或感慨興亡借古諷今,基調多悲壯蒼涼。

懷古詩很多,唐詩宋詩中比比皆是。而懷古詞發展較晚,直到北宋中後期才興起,至南宋才發展爲一大類。因而北宋的詠史懷古詞極爲稀少。

北宋懷古詞數量雖少,卻幾乎都是精品。其中有三首堪稱絕唱的懷古詞作,其一是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懷古》,其二是蘇東坡的《念奴嬌·赤壁懷古》,而第三首就是稍顯冷門,卻是技藝上最精湛的《西河·金陵懷古》。

且來欣賞北宋詞人周邦彥的這首《西河·金陵懷古》:

西河·金陵懷古

北宋·周邦彥佳麗地,南朝盛事誰記。山圍故國繞清江,髻鬟對起。怒濤寂寞打孤城,風檣遙度天際。斷崖樹、猶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餘舊跡鬱蒼蒼,霧沉半壘。 夜深月過女牆來,傷心東望淮水。酒旗戲鼓甚處市?想依稀、王謝鄰里,燕子不知何世,入尋常、巷陌人家,相對如說興亡,斜陽裏。

北宋三大懷古詞中,王安石的《桂枝香》和蘇東坡的《念奴嬌》都是以壯語詠史懷古,筆力清遒氣象壯闊,一個表達政治家的胸襟抱負、一個表達文人的身世之思,俱都是懷古宋詞中的經典。

而周邦彥的這首《西河》又有所不同,雖然同樣是在“金陵懷古”,但更加典雅、在藝術手法方面也更勝王安石和蘇東坡。

此詞分三闋,上闋從金陵形勝說起人物,着力描繪金陵昔日的繁華。這一闋寥寥幾句便化用了謝眺的“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和劉禹錫的“山圍故國周遭在”詩句,展現出一幅境界闊大高遠、江山景物清華的畫面。

第二闋順其自然將筆觸轉至斷崖枯樹、孤城女牆等等滄桑之景。又化用了古樂府"艇子打兩槳,催送莫愁來"和劉禹錫“夜深還過女牆來”的詩意,點出物是人非、對景生愁之感。

第三闋景物再次一轉,聚焦到金陵枋市:昔日的帝王之都已然成爲商業之城,處處酒旗戲鼓、勾欄瓦肆。詞人又化用了劉禹錫《烏衣巷》的詩句“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但卻用舊出新,將飽含議論的唐詩化作一幅燕語呢喃說興亡的清淨畫面,富有意味。

周邦彥這首懷古詞並沒有正面說歷史人物事蹟,僅以景物描寫表達今昔對比,抒發滄桑之感。筆觸平易爽暢富有悲涼情懷和高遠空曠境界。實爲懷古之佳作。

而最爲人所稱道的便是周邦彥化用前人詩句入詞,卻如己所出,用舊語而出新意境。另一方面便是在結構和句法上疾徐有致,極盡其變,這是王安石和蘇東坡所不能及的。

也難怪後世將這首《西河》與《桂枝香》並列爲金陵懷古兩絕唱,更有詞家評價其“足以方駕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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