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主任

报复自己的父亲，是多么可怕的词汇。

我的小学同学大鹏就无比的憎恨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那时候是我们的校长，兼任我们的班主任。一上课，大鹏就眼光恶狠狠地盯着黑板，恨不得一直上课不下课，恨不得中午学校都没有午餐。

因为，一到午餐，校长分鸡蛋，大鹏就比我们少一个，分包子，他是那露馅子的，分辣子炒鸡蛋，他饭盒里都是辣子。

也不知道，天下的父母都是对自己的孩子是如此的残忍！大鹏经常在我们面前抱怨：不知道，我是不是我爸亲生的！

让大鹏最恨的， 不是这个。一个伙食饭，饿着肚子能咋地！不就是少吃一个馒头吗！大不了用唾液垫吧垫吧！最让大鹏接受不了的是：我爷爷没的时候，村上要凑钱给做爷爷做一副棺材，爸爸拦着不让，最后爷爷草席下葬！大鹏蹲着，气的眼泪都迸发出来，直接喷溅在我俩的鞋子上：我长大指定不养活他！我发誓！

大鹏的气话不无道理。老校长一家是教师世家，按当时教员的工分儿来说，应该是上等人家，不至于活成我们这种穷酸样。我对老校长的印象就是：成天赶着我们不准浪费粮食，成天看着大鹏不能占公家便宜。

那回，学校学生给大队一家受灾的人家捡黄豆，中午人家蒸了满满一锅大白面馒头，告诉我们管够吃！大鹏个子高大，早就饿急眼了，上去抓了一个塞进口里，乐开了花：这馒头真甜！大鹏接着刚要接着吃第二个，老校长站在身后提醒：每人只允许吃仨！大鹏气愤了，一个接着一个，一共吃了六七个大馒头，边吃边迸溅着眼泪：我就吃！人家说了可以随便吃！

记忆中，那是大鹏第一次和校长公开顶嘴。那几天，校长病倒了，不知道是捡黄豆累的，还是让大鹏气的。

没多久，校长一家要搬走了。村口，姥姥拎筐鸡蛋和村里的大娘们给校长送行，姥姥叮嘱校长：别对孩子太苛刻了，孩子长大了自卑，自卑到骨子里，俺家你大爷就是，受了一辈子的穷！

再见到大鹏是在省城的医院，大鹏的孩子出生，我陪他熬夜。我俩在走廊里偷偷的抽烟。我俩趴着窗户看夜景：现在孩子真幸福，一出生就三甲医院。是啊！俺爷爷那会儿走的时候，还卷着草席走的！大鹏说着说着就眼泪八叉的。

你还恨你的父亲吗！

许久，大鹏没回答。

最后，大鹏突然捂着脸：我爸说了，俺爷爷要是活着，也会坚持这么做！然后，大鹏捂着脸，不敢出声儿，哭的两肩膀发抖。

不知道，大鹏是可怜他自己，还是可怜他已经走了10多年的老父亲。

小时候给我买不起电子琴，爸爸蹲在外屋地抽烟，抹扯了半宿的眼泪

爸爸葬礼上他一滴眼泪没掉，大爷来了，他抱着大爷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