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兩片帶血的草保存了25年,終於爲烈士正名!

“你幹過什麼?”

“是博物館那件事嗎?”

6月4日,福建將樂警方夜行5小時,奔赴福建南平,抓捕犯罪嫌疑人陳某,轟動一時的博物館兇殺案,終於真相大白。

“他身上的傷,多得不忍目睹!”

25年前,陳某深夜行兇,殺害將樂縣博物館副館長廖國華,震驚全國。

儘管時人普遍認爲,廖國華是爲了保護文物犧牲的,但由於犯罪嫌疑人始終沒抓到,事件無法定性,廖國華被評定爲“革命烈士”一事,一度被耽擱下來。

25年後,兩片帶血的草,終於爲烈士正名——

“他如同一個血人”

將樂縣是一座歷史文化古縣,有近2000年的歷史。將樂縣博物館是一座百年老屋,青磚牆面,大青石地面。

廖國華是土生土長的將樂縣人。從19歲起,他先後在18所山村學校任教,多次被縣、鄉評爲先進教師。

1986年,組織安排他擔任將樂縣博物館副館長。這一年,他46歲。

“人在文物在,我與文物共存亡。”到任後,廖國華立下誓言。

那時博物館人少,缺乏物防技防設施,廖國華經常在博物館值班,基本沒在家過過春節。

1995年7月5日,廖國華在博物館守夜。6日早上,工作人員一走進博物館,竟發現地上有血跡,之後看到,廖國華倒在內天井處,身邊一大攤血。

第一個進入現場勘查的民警是鄭繼偉。“從邊門到大廳,再到值班室,牆上、地上到處都是血。”廖國華如同一個血人,身上刀傷很多。

地上有兩副眼鏡,一副是廖國華的,另一副推測是犯罪嫌疑人的,還扔着幾把十分鋒利的鋸片。“我的第一反應是搏鬥很激烈。”爲了給照相、法醫爭取時間,鄭繼偉快速劃分出保護區域和可步入區域。

路閩泉是當時將樂縣公安局唯一的法醫。“現場的血實在太多了,地面、牆上都是噴射狀、揮灑狀血跡。”他注意到,廖國華的傷口很多,主要集中在頭面部、軀幹部、手部,十分零亂。

路閩泉當了10年的法醫,出過多起命案現場,這一起讓他的心情格外沉重:眼前的廖國華,身中31刀,從口部到耳邊被割了一條大口子,右頸動脈被割斷,心臟被扎2刀。

“經過認真清點,館藏文物、標本安然無恙。”廖國華遇害,但館藏的1000多件文物沒有丟,閩西北僅有的一件國寶宋代雞首壺安然無恙。

“他犧牲得那麼壯烈”

由於案發時下雨,加上地面條件不好,現場沒有提取到犯罪嫌疑人的指紋和足跡。

“那時候,指紋是刑偵技術的‘第一把交椅’,可以起到直接認定犯罪嫌疑人的作用。”

路閩泉對現場提取的血樣進行了ABO血型檢測,發現兩種血型:被害人廖國華是A型血,嫌疑人是B型血。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除此之外,他似乎做不了更多的事情。但是,他下意識地想要再多做一些。

“看到廖館長犧牲得那麼壯烈,我就想要多提取一些東西。當我聽說沒有提到指紋和足跡後,就想多提一些血樣,爲破案增加一點希望。”

木門檻上有血,路閩泉削下來薄薄的幾片老木頭;草葉上有血,他就小心翼翼地把草葉摘下來;瓦片和地面上有血,他就用紗布蘸取。

回到檢驗室,他把提取到的十幾份檢材妥善處理,木片、草葉放在安全的地方晾乾,之後先收進牛皮紙袋,再套上一個塑料袋,最後裝進一個大信封,寫好標籤。

“我們那個年代,都是靠的一些土辦法,牛皮紙防潮,塑料袋防水、隔離空氣。”

經過現場勘查,警方判斷:犯罪嫌疑人翻牆進入大院,從邊門鑽洞撬鎖,進入將樂縣博物館大廳。從大廳往展廳走的過道,是一座天井。這裏是打鬥最激烈的地方,廖國華的屍體就在這裏。

這裏還有廖國華使用的警用手電筒。由於打擊力度大,手電筒頭部已經扭曲。地面血量很大,牆面上有下滑狀血跡,地面和草葉上有滴落血,警方由此判斷,嫌疑人很有可能在打鬥中受傷。

“這個消息,讓全局民警都沒過好年”

案情重大,當地公安局全警動員,投入偵辦工作中。然而,奮戰了3個多月,案件依然沒有取得實質性進展。

1996年春節前,將樂縣公安局抓獲了一名犯罪嫌疑人。從年齡、身高等特徵上看,與專案組分析刻畫的嫌疑人十分相像。

聽說公安部物證鑑定中心可以做DNA檢測,他們提取了犯罪嫌疑人血樣,和先前在現場提取的嫌疑人血樣一起,由路閩泉送至公安部物證鑑定中心。

“那時候,DNA數據比對對很多人來說,還很陌生。” 

送到後的第5天,路閩泉拿到了鑑定報告:送檢的兩份血樣,DNA鑑定不匹配。

“犯罪嫌疑人被排除了。”帶着這個消息,返程路上的路閩泉,悶悶不樂。

回到將樂的時候已是農曆臘月二十九,這個消息讓全局民警都沒過好年。

“廖副館長身上的傷,多得讓人不忍目睹,那是我從沒見過的慘狀,由此也可以想見他保護文物的決心有多大。案發後的兩年,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這個案子上,一心要給他和他的家屬一個說法,可是一直都沒有進展。” 時任刑偵大隊大隊長柯勇回憶道。

2000年,將樂縣公安局抓獲一名十分可疑的犯罪嫌疑人,路閩泉再次前往北京。然而這一次,他又是失望而歸。

儘管大家都認爲,廖國華是爲了保護文物犧牲的,但由於犯罪嫌疑人始終沒抓到,事件無法定性,廖國華被評定爲“革命烈士”一事,也被耽擱下來。

本着不能讓英雄流血、家屬流淚的原則,經有關部門和組織多方調查考證,終於將廖國華評定爲“革命烈士”。

“我相信爸爸的血不會白流”

“我相信爸爸的血不會白流。”

廖國華安葬的那一天,他17歲的孩子說。

“追查到底,絕不放手!”將樂公安民警下定決心,要還廖國華副館長及其家屬一個真相。

公安部“雲劍-2020”命案積案攻堅行動打響後,2020年4月底,廖國華副館長被害案的相關檢材被送到市公安局,重新檢驗。

“這麼多年反覆檢驗,檢材損耗嚴重,血樣告急,現在只剩餘兩片帶血痕的草葉。”

謝晉洪是路閩泉的徒弟,也是現在刑偵大隊的教導員。“血樣都是師傅當年提取的,他交給我時再三囑咐,一定要保存好。這些年來,我像對待寶貝一樣保管着。”

儘管如此,草葉上的血痕經歷25年的歲月流轉,是否會變質發黴?謝晉洪心裏打鼓。

終於,血樣檢驗結果出來了。第一次效果不好,讓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第二次檢驗結果出來,大家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不但數據良好,而且經過比對,初步判定了犯罪嫌疑人的生活範圍。”

將樂縣公安局立即組成專案組,前往排查。“我們排查出重點人員2萬多名,再結合對犯罪嫌疑人的刻畫等條件,排查出700餘戶入戶走訪。”

整整30天的時間,專案組民警披星戴月穿梭於大街小巷、田間地頭。然而,事情進行得並不順利,“沒有一人與犯罪嫌疑人的DNA匹配”。

就在大家猶疑的時候,排查的最後一戶人家出現了情況。據瞭解,這戶人家的獨子陳某早已不在當地居住,現居福建省南平市。

“你在將樂幹過什麼?”

6月3日,專案組連夜開車5個多小時到達南平,4日,對陳某實施了抓捕。

將樂縣公安局局長陳永貞在第一時間訊問了犯罪嫌疑人陳某,開口就說:“我是將樂縣公安局局長。”

“哦,將樂的。”陳某對“將樂縣”三個字十分敏感。 

“你在將樂幹過什麼?”

“是博物館那件事嗎?”

據陳某的交代及現場勘驗的結果,專案組還原了案發經過——

1995年7月6日凌晨2點多,陳某翻牆進入博物館院內,隨身攜帶工具包,包內裝有自制刀具、鋸片、螺絲刀等作案工具。

他從邊門撬鎖進入館內,走進大廳,正往展廳走時,腳下一絆,工具包落到地上,發出響聲,於是立即躲了起來。

廖國華聽到後,拿着手電筒從值班室走過來察看,很快就發現了陳某,並用手電筒砸向他。陳某掏出刀具,狠狠刺向廖國華。

“抓小偷,救命!”搏鬥中,廖國華大聲呼救。然而,他的呼喊並沒能喚醒沉重的夜。

大約兩三分鐘後,廖國華轟然倒下。喪心病狂的陳某用螺絲刀撬鎖後,潛入展廳,剛一進去就觸發了報警器。他驚慌逃竄,途經值班室時看到警報臺,就進去關閉了警報器。之後,他想從原路逃跑,沒想到自己右手受傷較重,已無力攀住高牆,在瓦片上、牆面上、草叢裏都留下血痕。

最後,他藉助一處沙堆翻牆逃了出去。

聽說此案告破,將樂縣百姓奔走相告:“現在公安真是厲害!我們都以爲沒有希望了呢!”

“如果不是程序要求,我真想在第一時間就把破案的消息告訴廖副館長的家人,他的血絕對不會白流。今天,我們終於還給大家一個真相,廖副館長是爲保護國家文物犧牲的,是當之無愧的革命烈士。” 副局長戴燕明說。

↑2020年7月6日,被害人廖國華家屬給將樂縣公安局送來錦旗。

刑偵大隊教導員謝晉洪,迫不及待地把好消息告訴師傅路閩泉。正在外地旅遊的路閩泉立即趕回了將樂縣,他激動得幾個晚上都睡不着。

這一天,他和戰友們盼了25年。

聲明:本文轉自人民公安報微信公號

責任編輯:鄭亞鵬 SN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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