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國共兩岸在1949年後的內戰氣氛還很濃厚,一邊要“解放臺灣”,一邊要“光復大陸”,周邊國家一直窺伺、侵佔南海各島礁,這也是中國內戰給南海主權問題埋下沉重傷痛的開始。

西沙羣島(Xisha Islands),主要由永樂羣島和宣德羣島構成,是中國南海陸地面積最大的羣島,現由海南省三沙市西沙區管轄

在西沙羣島方面,1949年9月,國民黨的駐軍開始撤離,西沙隨後處於長達五年的實際無政府管轄狀況,僅有漁民短暫避風休整停靠。1954年奠邊府戰役後,之前法國在西沙羣島的勢力被驅逐,其中永樂羣島的珊瑚島改由南越政府(Republic of South Vietnam)佔領,從1956年3月開始,南越政府以接管法國主權爲由,開始進一步侵佔西沙羣島,先後佔領甘泉島、琛航島、金銀島。當時在中國發表了領海抗議聲明後,以及國際輿論下,南越當局一度暫時從甘泉島、琛航島、金銀島撤軍,但依然佔據着珊瑚島。

二戰後,日本佔領的南海諸島歸還中國,1946年11月國民政府完成對西沙羣島的收復,在永興島上豎立正面刻有“衛我南疆”紀念碑

1959年西沙羣島狀況再度惡化,南越政府開始更大膽的武裝挑釁,2月南越海軍兩次在西沙海域攔截中國漁船,劫走中國漁民,4月又再度佔領晉卿島、琛航島等四個島嶼,並派兵駐守。面對此種情形,中國海軍南海艦隊派出“南寧”號護衛艦(舷號:172)和“瀘州”號獵潛艇(舷號:153)首次赴西沙海域巡邏,並在永興島設立了西、南、中沙羣島三個辦事處,這是當時解放軍海軍航行距離最遠的巡邏任務,從此南海艦隊開始了長達十五年的“西沙巡邏”。

海南省西沙羣島、南沙羣島、中沙羣島辦事處於1959年3月設立,爲縣級編制,合署辦公駐地在永興島,負責行使西、南、中沙羣島及其周邊海域的主權與管轄權。2012年6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批准撤銷西、南、中沙羣島辦事處,設立地級市三沙市,管轄西、南、中沙羣島的島礁及其海域

1973年1月,美越雙方簽署《巴黎停戰協定》,聲明不再對南越政府進行援助,可是美國在撤軍的同時,給南越政權留下了大量軍事裝備,包括海軍大型艦船,於是南越政府趁着陸上局勢稍稍穩定,便積極展開在南海搶佔戰略要點的侵略活動。

從1973年7月開始,南越政府先後佔領南沙羣島的六個島嶼並派軍駐守,此後更是有恃無恐的製造事端,衝撞中國漁船,抓走中國漁民。然而當時的中國內憂外患,國內依然處於“文革”十年浩劫的混亂之中,北方邊境中蘇關係緊張對峙,軍隊實在無力南顧,南越政府就愈加張狂。

1974年南海周邊政權,以及中國、北越、南越主要城市港口

1974年元旦過後,南越政府宣佈將在西沙羣島勘探石油,以此爲由開始在永樂羣島附近海域頻繁活動。1月11日,中國外交部發表聲明,重申“中國對南沙、西沙、中沙和東沙羣島享有無可爭辯的領土主權,嚴厲譴責南越西貢當局對中國領土主權的肆意侵犯。”但是南越政府並未因此收斂其入侵行徑,行動上於1月15派出“李常傑”號(舷號:HQ-16)巡邏艦到達西沙海域,並炮擊甘泉島的中國漁業捕撈作業基地,公然摧毀中國國旗,以及挑釁永樂羣島海域的中國漁船。

RVNS L Thng Kit “李常傑”號(舷號:HQ-16)巡邏艦,原爲美國海軍“巴尼加特”級水上飛機支援艦,標準排水量2040噸,裝備一門127mm主艦炮,一門雙聯40mm機關炮,兩門單管40mm機關炮,四門單管20mm機關炮

西沙告急,引起中國中央政府的重視,解放軍總參謀部、中國海軍以及廣州軍區同時發來指示:“一定要維護中國領土主權和尊嚴,對於南越政府的挑釁活動必須進行堅決鬥爭。”中央軍委強調:“在鬥爭中,堅持說理鬥爭原則。我艦艇部隊在任何情況下不許開第一炮,如入侵者向我攻擊,我應堅決還擊。”

其實早在1月14日,三亞榆林海軍基地就接到通報,因南越在西沙頻繁活動,要求南海艦隊立即組織一次西沙巡邏,雖然上級指令是“巡邏”,但是前線指揮官預判此次絕非“巡邏”那樣簡單,對開戰的可能性做足充分戰備。

魏鳴森,南海艦隊海南三亞榆林海軍基地副司令員兼參謀長,與基地另一位胡勝輝副司令員,是中國海軍在西沙海戰中真正的前沿指揮官(魏任“海指”、胡任“岸指”)。他們都經歷過抗日、解放戰爭,表現出了極高的軍事素養,對敵情的預判和充分的戰備,是此次海戰中國海軍在被動和混亂中挽住的第一個關鍵點

一方面挑選狀況較好的艦艇,當時在海軍基地只有六艘6604型獵潛艇堪用,其他艦艇不是年久失修就是任務在外,挑選了其中的狀況最好的271、274兩艇,另從其他同級四艇上搜集到較好的設備更換上;另一方面選派有經驗的老兵,部分戰位達到雙崗配置,以271艇爲旗艦,組建當時基地能派出最具戰鬥力的271艦艇編隊,準備執行對西沙羣島第77次巡邏任務(也是最後一次“西沙巡邏”)。

6604型獵潛艇(271、274艇),是根據1953年中蘇簽訂的“六四協定”,中國從蘇聯122bis型獵潛艇基礎上仿造而來,也是中國海軍建造的第一型獵潛艇。小艇扛大炮,標準排水量320噸,裝備一門85mm主艦炮,兩門單管37mm機關炮,三挺雙聯14.5mm機槍,兩座五聯裝1200型反潛火箭發射裝置

當15日南越海軍炮擊甘泉島事件後,南海艦隊連夜批覆了此次巡邏任務,但是行動方針,上級還只是停留在保護島上民兵層面,需裝載支援物資耽誤了編隊出航時間,直到1月16日19時,271艦艇編隊才從榆林基地出發。起初編隊航線是直航甘泉島,後得知16日早上南越海軍“李常傑”號派出士兵搭乘小艇侵佔甘泉島附近的金銀島後,收到南海艦隊總參謀部指示,改變航線先抵達永興島待命。

037型獵潛艇(281、282艇),是根據1959年中蘇簽訂的“二四協定”,中國從蘇聯201型獵潛艇基礎上放大設計建造,標準排水量375噸,兩門雙聯57mm機關炮以及兩門雙聯25mm機關炮分別佈置艇首艇尾,艇首還裝備4座五聯1200型反潛火箭發射裝置,被外軍戲稱爲“黃水戰列艦”

在271艦艇編隊出發前一個小時,從廣東汕頭海軍基地派出的281艦艇編隊,由037型獵潛艇的281、282兩艇組成,中央軍委受命駛往三亞榆林完成補給後,立即前往西沙海域執行護漁任務。七個小時後廣東臺山海軍基地也受命增派396艦艇編隊駛往三亞榆林,由6610型掃雷艦的396、389兩艦組成。

6610型掃雷艦(396、389艦),也是根據1953年中蘇簽訂的“六四協定”,中國從蘇聯254K/M型掃雷艦仿造而來。改進自引入中國後的6605型,加長艦身增大排水量,更換艦尾掃雷具架,是當時中國海軍唯一適於遠航的掃雷艦,標準排水量570噸,裝備兩門雙聯37mm機關炮(389艦艦首更換爲一門85mm主艦炮)、兩門雙聯25mm機關炮以及兩挺雙聯14.5mm機槍

271艦艇編隊於1月17日10時抵達永興島,到達後立即組織駐島部隊和武裝民兵,緊急佈置戰備任務崗位。收到的第一個上級指示是調整繁雜的指揮層級程序,臨時更改由廣州軍區直接指揮。

將近半個世紀的西沙永興島變化,1946年國民政府“永興”號掃雷艦接收西沙羣島,因此以艦名命名該島以示紀念。西沙羣島陸地面積最大的島嶼,也是西、南、中沙羣島的經濟、軍事、政治中心,海南省三沙市人民政府、三沙市西沙區人民政府(管轄西沙羣島,代管中沙羣島)駐地。島嶼面積由原來的2.13平方公里擴建到現在的3.16平方公里,建有可停泊數十艘大噸位驅護艦的深水港口海軍基地,三沙永興綜合碼頭9個泊位的漁業綜合保障能力,三沙永興機場跑道長3公里,可起降中國空軍主力戰機、運輸機以及波音737以下民用機型,島上還擁有雷達監聽站、岸基車載防空/反艦導彈

1月17日同日,南越海軍增派“陳慶餘”號(舷號:HQ-4)護衛艦前來,14時20分與“李常傑”號巡邏艦共同派出士兵侵佔了甘泉島,271艦艇編隊馬上接到廣州軍區命令,載上武裝民兵一個排,到甘泉島、晉卿島附近巡邏。

17時50分,271艦艇編隊進入永樂羣島海域,此時中國兩艘漁船正與南越兩艦在羚羊礁附近周旋,17時55分,271艦艇編隊與南越海軍第一次接觸,南越“陳慶餘”號首先發出信號:“你是何艦?”中國271艇回覆到:“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海軍,在此巡邏,立即離開我領海!”

RVNS TrnKhánh D “陳慶餘”號(舷號:HQ-4)護衛艦,原爲美國海軍“埃德索爾”級護航驅逐艦,標準排水量1590噸,兩門76mm主艦炮分別佈置艦首艦尾

隨後南越海軍被迫轉向離去,停泊在珊瑚島錨地,盤踞在西北面的珊瑚、甘泉、金銀三島;中國海軍和漁船停泊在晉卿島錨地,佔領着東南面的晉卿、琛航、廣金三島。

西沙永樂羣島衛星地圖

從廣東汕頭派出的281艦艇編隊,於1月17日18時到達三亞榆林,接到上級命令,補給後前往永興島待命;從廣東臺山派出的396艦艇編隊,於23時到達三亞榆林,接到上級命令,補給後立即直航永樂羣島,完成給島上民兵補給後,協助271艦艇編隊執行巡邏任務。海軍基地碼頭上,兩支艦艇編隊連夜補充燃油淡水,整理作戰物資,第二日天剛剛亮,在396艦艇編隊的兩艦還在裝載貨物時,281艦艇編隊於1月18日5時30分出發,隨後396艦艇編隊也於7時起航。

中國海軍艦艇在西沙護漁,並時刻偵查監視入侵者

1月18日西沙,在271艦艇編隊的保護下,中國漁船繼續漁業生產作業,同時嚴密監視南越海軍活動。當日14時30分,南越海軍增派的“陳平仲”號(舷號:HQ-5)巡邏艦到達永樂羣島海域;21時又增派的“怒濤”號(HQ-10)掃雷艦也趕到永樂羣島海域。中國海軍增援的281艦艇編隊於12時20分抵達永興島待命;396艦艇編隊則直接趕往永樂羣島海域,20時30分抵達晉卿島錨地於271艦艇編隊會合。

RVNS TrnBình Trng “陳平仲”號(舷號:HQ-5)巡邏艦,與南越海軍“李常傑”號是同級姊妹艦,裝備一門127mm主艦炮,兩門單管40mm機關炮,四門單管20mm機關炮。它到達後成爲南越海軍旗艦,坐陣西沙海戰南越方面最高指揮官何文鍔大校

RVNS Nhut To “怒濤”號(HQ-10)掃雷艦,原爲美國海軍“欽佩”級掃雷艦,標準排水量650噸,裝備一門76mm主艦炮,兩門單管40mm機關炮

至此,西沙海戰中的雙方戰鬥艦艇全部就位。南越海軍的“李常傑”號巡邏艦(下文稱南越16號艦)、“陳慶餘”號護衛艦(下文稱南越4號艦)、“陳平仲”號巡邏艦(下文稱南越5號艦)以及“怒濤”號掃雷艦(下文稱南越10號艦);中國海軍的271艇、274艇、396艦、389艦以及在永興島待命的281艇、282艇。

從海軍裝備上看,南越海軍四艦加起來總噸位6300多噸,均裝備有127mm或者76mm大口徑艦炮;而中國海軍四艇加兩艦,總噸位才2500多噸,裝備最大口徑85mm艦炮,剩下的都是中小口徑機關炮,況且中國海軍戰鬥力相對較強的281、282兩艇,還在後方的永興島待命。

西沙海戰雙方戰鬥艦艇

1月18日夜,周恩來總理根據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報經毛澤東批准):提議由葉劍英牽頭,召集鄧小平、王洪文、張春橋、陳錫聯成立“五人小組”(後增加蘇振華,稱“六人小組”)處理西沙中越衝突問題,研究商討作戰方案,部署自衛反擊。當晚23時,中央軍委發出《關於我在西沙永樂羣島同越僞軍艦的鬥爭問題》指示:“爲維護我國領土主權,對西貢越僞集團的入侵必須堅決鬥爭”。

當時在西沙進行漁業生產工作的中國武裝漁船

中國漁民組織訓練武裝漁船裝備的重機槍

當夜西沙前線,中國海軍編隊前沿指揮官召開軍事民主會議,各艦艇編隊指揮員總結出一套作戰原則。“敵大艦利開闊深水、我小艦利近岸淺水”,因此應依託島礁機動,利用南越海軍大口徑艦炮死角大弱點,近距離交戰,以小口徑機關炮掃射其艙面甲板,發揮射速高優勢。

中國海軍參戰部隊官兵進行戰鬥動員

事實上,真正促成中國海軍戰鬥決心,還源於當晚21時南海艦隊截獲的一封南越電報,電文爲阮文紹總統覆電旗艦“陳平仲”號:“收復越南領土琛航島,採取和平方式登島,如中共開火立即還擊將其消滅。10號、16號艦跟蹤中共蘇式戰艦(指396艦艇編隊的兩艘掃雷艦);4號、5號艦支援登島部隊,並跟蹤其他小艇(指271艦艇編隊的兩艘獵潛艇),行動時間19日6時25分。”

此封密電,明確透露南越海軍的作戰方案、各艦分工以及行動時間。以期發揮大口徑艦炮火力優勢,各艦打擊一艘中國海軍艦艇,致使所有目標癱瘓。南越10號、16號艦編成輔助組,航行至晉卿島附近吸引中國海軍兵力;4號、5號艦編成打擊組,從金銀島以南向廣金島、琛航島迂迴,派兵搶灘登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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