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你放在“最低温度可达-65℃、没有公路和水电网络、离最近城市750公里”的地方,你觉得能活多久?别急着回答,因为60多年前就有8户居民被骗到这样的地方生活,从此再也没有离开。

1999年,加拿大宣布设努纳武特为特别行政区,并首次对外公布努纳武特的面积为203.8万平方公里,人口约3.6万人。

说努纳武特可能很多人都没听说过,但要说紧邻着格陵兰岛,相信多数人都有了大致的方位。没错,努纳武特就是加拿大最北端的领土,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低、最偏远的人类居住区之一,也是加拿大至今都不愿开发的“不毛之地”。

上个世纪50年代末,苏联在北极区域进行气象科考和煤矿开采,为削弱其在北极圈的影响力,加拿大发起《努纳武特移民计划》,由当时的魁北克政府负责具体实施。

1953年,魁北克政府宣布:“所有按计划移民的人都可以获得免费的房屋、燃料以及食品供给”。响应者虽然不多,倒也在各个不冻港海域移民了数百居民,唯独格里斯·菲德无人青睐。

格里斯位于艾尔斯米尔岛南部格莱斯峡湾内,是北极圈内不多见的深水不冻港,也是绝佳的避风港之一,距离北极点仅1160公里,比挪威朗伊尔城还近140公里,不仅具有相当重要的战略意义,在北极经济领域的潜力也值得重视。

因此,留给魁北克政府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耗费巨资修建港口驻军,要么强制移民一部分居民。

当然,自诩“民主典范”的加拿大人不可能同意“强制移民”的做法,魁北克政府左右为难后选择欺骗努纳武特原住民因纽特人。

一开始,因纽特人并不想离开生活数百年之久的家园,但魁北克政府不仅许诺免费修建房屋、捕鱼船、燃油以及食物药品,还做出“一年后会来接他们回家”的承诺。就这样,一共有8户因纽特人被送到了格里斯。

这批因纽特人抵达格里斯时才发现:这里并没有出现许诺中的房屋,也没有码头和捕鱼船。由于最低温度可达-65℃,全年平均气温低于-16.5℃,格里斯方圆数千平方公里都没有植被,因纽特人赖以生存的驯鹿也无法实现,因此提出返回。

结果,送他们来的船只以“天气预报表明不适宜回航”为由,哄骗他们下船查看后迅速开走。8户因纽特人从此与北极熊和北极狼作伴,为了生存,他们用有限的工具逐渐学会如何捕捉海豹。

在过去,北美人称因纽特人为爱斯基摩人,也就是土著语中“吃生肉的人”,属于歧视性称呼。但从侧面来看,这也证明了因纽特人的独特之处,被困格里斯的因纽特人不仅会捕捉海豹,还学会跟随白鲸的迁徙路线来捕鲸,用简单的工具狩猎北极熊等等。

更传奇的是,格里斯因纽特人还发现,从常年冰冻的海水中也能取得可供饮用的淡水,因为盐分会在不断冰冻、解冻的过程中下沉。

一年之约很快来临,但赶来的却不是接他们回家的船,而是一艘货轮受魁北克政府之托,又送来第二批因纽特人和少量建材以及日用品,船员只丢下一句“你们好自为之”就走了。

因纽特人此时方知,加拿大冒用他们的名义对外宣布成立“格里斯自治社区”,成为地球上最靠近北极的人类永久居住区。

没有水电交通,也没有医疗教育,但因纽特人楞是在寸草不生的北极圈内扎下了根。

他们从漂来的弃船上拆下锈迹斑斑的钢铁制作成各种工具,在没有任何现代化器械的前提下,也能轻而易举的捕到鱼和海豹。不仅因纽特男人都会这些技巧,就连女人也会,哪怕背着孩子也可以。

魁北克的食言让因纽特人明白,只有自救才能继续繁衍生息。所以,他们无论是狩猎还是捕鱼都会带上孩子,直到现在生活已经好转很多,这个传统依然在坚持着。

格里斯唯一向导米勒拉特尔告诉我:“我们不相信加拿大,也不能相信他们,为了防止类似事件发生在后代身上,教会他们生存技巧是唯一的方式。”

直到1995年,加拿大因纽特渔民才知道格里斯也是因纽特人聚居地,有些船长从此在规划航线时故意靠近格里斯,甚至干脆将格莱斯峡湾设为指定安全区(避风区),每次路过都会带着燃料和生活物资,再把当地人的海豹皮和熊皮带到内陆出售。

格里斯才渐渐有了社区的规模,当地人从早期盼着离开到如今稳定生活,多数人想的都是“与其回到内陆再受蒙骗,不如偏安一隅”。

在2008年之前,加拿大从上到下都在刻意隐瞒格里斯的存在,直到格里斯走出了第一个大学生:法伦·艾拉。

艾拉出生于格里斯,9岁时误食生肉感染病毒,被一艘路过的因纽特捕鱼船送到格陵兰岛医治,随后被医生收养并考入多伦多大学法学院。艾拉毕业后成为律师,并没有马上公开格里斯的历史,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加拿大不得不面对历史的机会。

2008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底地震,导致上千头独角鲸被困在格莱斯海峡内,丹麦与加拿大各个研究机构和媒体纷纷前往拍摄。嗅觉敏锐的艾拉知道机会来了,马上联系好友克莱德赶往格里斯,在数十名教授与记者的镜头下,她们公开了格里斯因纽特人的来龙去脉。

无数加拿大人把这一事件称为是“对自由民主的侮辱”,他们无法认可加拿大会做出这种事情,更无法接受在人均收入高达数万美元的加拿大,居然还有这么一群被强制移民的公民,没有福利教育,甚至都不被承认。

在确凿证据面前,加拿大联邦最终承认当年的做法“有失公允”,并表示将对此做出补偿,于2010年决定补偿1000万加元,且村民可自由选择是否迁离格里斯。对格里斯人来说,1000万加元的意义远远不如道歉来的重要,仅仅一句“有失公允”就剥夺了他们57年的自由,还是被困在至今没有人活过45岁的恶劣环境中。

2011年,格里斯人通过艾拉对外宣布“不接受补偿,也不承认加拿大管辖”,因为他们该有的都有了,虽然艰苦,但好过57年前的生活。

实际上,加拿大联邦早在1993年就举行过内部听证会,但探讨的最终结论却是:整体搬迁格里斯村至少要支付7000-8000万加元,为了一百多个因纽特人,这笔钱不值得花。当时的加拿大土著委员会给出了“必须以和解方式解决”的建议,但一直到2008年被曝光为止,他们都没有任何行动。

在格里斯人拒绝补偿后,联邦政府买了一套发电设备送往格里斯村,2011年末正式启用,使格里斯村成为加拿大乃至整个北美地区,最后一个通电的村子。

出于讽刺目的,格里斯人在村里设置了一块“女人、孩子和狗”的石雕,提醒外来者,加拿大人当年欺骗因纽特人(包括女人、孩子和狗在内)的事实。

加拿大联邦没有对雕像做回应,而是在村里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纪念1953年和1955年以及后来抵达伊努科(格里斯的官方称呼)的加拿大居民,他们逃到荒凉的海岸线,追求政府许下美好生活的诺言,他们忍受和克服了巨大的磨难,把心血奉献给加拿大土地和海域。

看看,加拿大人多会说话,轻描淡写就抹平了过去的一切。如果说过去已经无法改变,那么,加拿大人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更令因纽特人气愤。

2016年,魁北克在格里斯村附近修了一条简易跑道,还开通了努纳武特直抵格里斯的邮轮航线,正式宣布对外迎接游客。

作为第一批游客,我很幸运的抢到了一张机票,在深夜11点登上了飞机。在飞机上,空姐委婉的表达了担忧:不要跟当地人过多接触,因为他们并不希望看到外来游客。

整个格里斯村只有一家临时酒店,储藏室都被腾出来也只有10个房间,没预定上的游客只能在户外搭帐篷,当晚气温-21℃。

如果没有实地体验,相信多数人都无法想象因纽特人是怎么在格里斯生活的。

格里斯目前只有129个常住居民,没有餐厅、酒店、酒吧等娱乐和接待设施,也没有诊所和学校,只有一家加拿大政府开的便利店。在游客抵达前,加拿大政府又增设了一个警署。

如果你们没见过什么叫“抢钱”,建议来格里斯看看加拿大政府开的这家商店,在多伦多卖7加元的廉价果汁(10瓶装),这里标价36.79加元。一包饼干18.29加元、一串普通28.58加元,其他日用品的价格也基本都翻了五倍。

难怪向导会说“警署和商店是加拿大政府为本地人和游客服务的”,这个价格,我确实服!

在来格里斯之前,我刚刚看过一篇加拿大的报道:在未来五年里,对努纳武特居民补助4000万加元,其中至少一半是给因纽特人的,因为因纽特人没有太多食物可以选择,只能以高于加拿大平均物价3-5倍的价格购买有限的食物,绝大部分人直至2015年后才吃上生日蛋糕。

而这篇报道的另一面却给了动物保护协会,他们坚持反对因纽特人捕猎北极熊和海豹、独角鲸等动物。可现实中,加拿大只做到了开便利店这个服务,而且是近乎天价的服务。

在获取食物方面,因纽特人根本就没有选择,无论是20世纪还是21世纪,格里斯因纽特人何时有过第二选择?如果不是这些鲸鱼海豹提供了热量,这一百多人早已冻死在北极圈内。在我看来,一面给钱、一面表示反对他们获取食物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他们离开格里斯。

实际上,因纽特人能在如此严苛的恶劣环境中存活下来,不仅仅是他们先天抗寒,更多的是坚持,比如尊老爱幼。

在格里斯,每次收获的最好部分都要留给老人和孩子,比如独角鲸的脂肪部分,会被单独切好交给村里的各个老人,而老人们往往制作完成后让给孩子食用。

格里斯一个老奶奶告诉我,这片区域每年有4个月极昼、4个月极夜,极夜期间暗无天日只能蛰伏在家,极昼是捕猎北极熊和北极狼的最好时机,而捕捉鲸鱼海豹的时间只有不到两个月。所以,大部分食物都会被风干以备过冬食用,如果储量够多也会拿出一部分出售,这就是他们的唯一经济来源。

格里斯人给我最深的印象,应当是无所不能的求生技巧,哪怕十岁小姑娘也能在海岸边熟练的找到十几粒海鸟蛋,这个名叫阿诺斯的小姑娘说,这些鸟蛋是当地人唯一能吃到的蛋类食物。

保护动植物生态是理所当然的,但在生存面前,是活着重要还是保护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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