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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向大家介紹了柳永所作的應制詞《醉蓬萊》,柳永本想借獻詞贏得皇帝青睞,結果卻因詞中用語措詞而惹得龍顏大怒,從此仕途再無寸進。

可見應制詩詞真不是那麼好寫的,歷朝歷代的文臣但凡接到應制作詩填詞的任務,無不小心翼翼。既要以生花妙筆寫的華貴雍容,又需熟知朝中典故和各種避諱,唯恐所用詞句被人指摘影射之嫌,若是稍有不慎便會前程盡毀。

但也有性格狷狂的文臣,壓根不在乎仕途前程。比如北宋詞人王觀,曾受宋神宗之命作新詞進獻,卻是在詞中極盡揶揄嘲諷皇帝淫樂荒誕,可謂大膽至極!

且來欣賞王觀的這首北宋最大膽的應制詞——《清平樂》:

清平樂

北宋·王觀黃金殿裏,燭影雙龍戲。勸得官家真個醉,進酒猶呼萬歲。折旋舞徹《伊州》,君恩與整搔頭。一夜御前宣住,六宮多少人愁。

說起詞人王觀,大家一定非常熟悉那首名作《卜算子》: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峯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時人對王觀有一句評語曰:“其新麗處與輕狂處皆足驚人”!意指王觀的詞風或新麗不俗、或輕狂放蕩,兩種風格都令人驚歎。《卜算子》便是其新麗詞風的代表作,而這首應制詞《清平樂》則是輕狂之作!

詞中所寫的內容是皇帝(即宋神宗)與妃嬪宴樂的情景:“燭影雙龍戲”。從側面的燭影之下表現皇帝與妃子無所顧忌、肆無忌憚之“戲”,宛然一幅昏君模樣。

後兩句“勸得官家真個醉,進酒猶呼萬歲”則描繪這位妃嬪討好皇帝的情景:用盡各種本領勸官家進酒,還不斷祝頌“萬歲”,最後真個把官家灌醉了。醉意之下,皇帝更是被迷得迷迷糊糊,滑稽可笑。

下闋進一步寫宴飲歌舞之樂:“折旋舞徹《伊州》,君恩與整搔頭”。妃子跳着西域傳來的折旋舞、奏着《伊州》曲,而皇帝竟被迷得親自爲她整理因跳舞而散亂的頭飾!整理搔頭,便算是得了“君恩”,也就是侍寢的暗示。

於是後句便是“一夜御前宣住”,皇帝被這位妃子迷得鬼迷心竅,迫不及待地傳命這位妃嬪留宿侍寢,沉醉入迷、貪戀女色的形象愈加深入。

結尾一句卻是跳脫題外,不再寫皇帝與侍寢妃嬪之事,反而嚴肅地說:“六宮多少人愁”!深鎖後宮的萬千佳麗,俱都羨慕被臨幸的妃嬪,自己卻虛擲青春,唯有哀怨嗟嘆。

王觀的這首詞本是應制而作,該當典雅莊重纔是。但王觀下筆卻不同凡響,竟以輕佻戲謔之語,對宋神宗的淫樂生活極盡嘲諷揶揄。把一個高高在上帝王的庸俗醜態揭露無遺。

此詞真可謂輕狂大膽至極,據傳宋神宗的母親高太后聽過這首《清平樂》後,怒不可遏,認爲是王觀有意“媟瀆”皇帝,當即將王觀罷職免官,並驅逐出京。王觀不以爲意,反而自號“逐客”,從此隱居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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